一个嬉笑的女人声音从兽海深处传来:“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幼稚吗?”
姜维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觉得。”
“仅仅是一招算不上高明的苦肉计,就换来你们的深信不疑,难道这还不够幼稚?”
“同为失路之人,我们选择给了田畴庇护。就算现在被反咬一口,有可能会死在了你们的手中,那也只是不值得同情罢了,但不代表我们天阙就做错了什么。”
“嘴倒是挺硬,不知道一会我把你的骨头抽出来的时候,还有没有现在这么硬?”
女人说话间,晦暗的长街悄然中发生变化,一层薄薄的血肉田亩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站在其上的农兽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帮助它们压过了本能的恐惧,同时体型也似吹气般快速膨胀,皮肤下的肌肉和骨骼发出噼啪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更有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农兽拖着残躯逃到队伍的后方,撕下身旁同伴的肢体塞在自己身上。
嫩红的肉芽冒出,将本不属于一体的血肉连接在一起。
这种令人作呕的‘嫁接’效果拔群,原本濒死的农兽再次变得生龙活虎,朝着姜维发出愤怒的嘶吼,蜂拥冲上。
可即便如此,它们依旧无法靠近姜维五丈之内。
似乎有一座肉眼不可见的雷池横亘于此,靠近者立刻被碾成粉碎,无一幸免。
“武序做人可以狂傲莽撞,但不能不讲恩情道义。丢了这股气,与死无异。你觉得幼稚,那是你的事情.”
姜维脚步一顿,声音转冷。
“我只想问你一句,敢犯我九龙江口.”
话音未完,一具威武银甲披挂上武夫身躯,七尺寒光落入掌心。
墨甲,汉水。
长枪,绿沉。
枪身于面前横扫,挥出一道形如满月的寒光,所过之处,兽海顿时掀起丈高的猩红血浪,
“是谁给你的胆子?!”
脚下地面龟裂崩碎,武夫撞入敌群,犹入无人之境,手中长枪大开大合,杀的人头滚滚,哀嚎阵阵。
站在远处的王旗凝望着那道人枪皆如龙,临渊亦不退的身影,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
这才是武序,这就是武序!
看似无穷无尽的兽群,在一杆绿沉枪下也很快见了底。
残存的农兽向后退却,露出了那個声音的主人。
一个身穿紫裙的美貌女人。
她的裙裾在冷风中翻飞,露出的皮肤如常人无异,唯独一双惨白不见瞳孔的眼眸格外瘆人,看向姜维的目光中透着古怪的喜悦。
不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相逢时的欢喜,而是饥肠辘辘的野兽看见了一头无路可逃的猎物。
见猎心喜,只待下口。
“姜维.原本你并不在我们这次的捕获目标内,可你却自己跑回来送死,倒算是个意外之喜。”
女人语气惋惜道:“可惜你只是一个门派武序四,算不上什么好菜。除非是把你豢养起来,催上武三,那才能称得上可口。但我现在没有那份闲心和时间了,只能勉强用你和沈笠的血肉来抚平我肚中的饥火了。”
女人像是一个经年老饕在对着端上桌的菜肴评头论足,美艳的笑脸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姜维根本不屑搭话,手中长枪带起一道刺眼的寒光,抽碎一头飞身扑来的凶恶农兽。
手腕拧转,枪头颤动涤荡污血,体内激涌的内力毫无保留倾泻而出,顷刻便有山峦般的重压在雨中席卷开来。
淬武内功,山界!
内力所至之处,仿佛风和雨都变得黏稠了,仓惶救主的农兽们如同坠入泥沼之中,举手投足间变得缓慢无比,一个接着一个暴成团团黑如墨水的血雾,凝而不散。
在这座时间流动缓慢的方寸世界之中,只有姜维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踏落的脚步溅起寸高的水花,撩动的枪影划开密集的雨幕。
直到寒光袭杀到面前,女人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玩味的笑意。
噗呲!
枪尖贯颅破出。
“能把一门内功淬炼到这种超凡脱俗的地步,你的基因在门派武序中,算得上是顶尖,比起那个沈笠还要强出不少。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只剩半颗的头颅血涌如泉,一张猩红的嘴唇却还在开合。
姜维眼眸冰冷,手腕下压,劈落的枪身将女人的身躯从中撕开。
两截残尸掉在覆着血毯的地面上,大股大股的血水从光滑如镜的断口中不断涌出。
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身体内居然能有如此巨量的鲜血。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姜维眉头紧皱,似有所感,抬眼环顾四周。
散落周围的农兽尸体纷纷腐烂融化,融入铺开的血肉田亩之中。
顷刻间,整条长街到处积满了流动的浓稠血浆,原本浅薄的血肉田亩也在快速增殖变厚。
“门派武序,丧家之犬,不过如此。”
在“哗啦”的涌浪声中,四道狰狞扭曲的身影慢慢从血浆中爬了起来。
它们的身体已然是纯粹的兽形,有的背生双翅,展开之时有腐蚀性的脓液滴落。
有的身如巨鼠,一条鞭尾甩动抽打,发出刺耳爆音。
有的四肢纤长如蚊腿,锋利如刀,闪动着寒光。
有的身披两扇门板般的厚甲,其内传出有嗡嗡的震翅声响。
妖魔般的躯体不一而同,颈上却长得都是和女人一样的艳丽面容。
蚊、蝇、鼠、蟑。
田间四害,人面兽身。
风声骤起。
姜维心中警铃大作,不假思索迅速侧身。
一根裹挟着尖啸的甲足擦着他的脸颊飞掠而过,在肩头的吞兽上擦起几点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