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来杀我的了?”
丰臣远疆靠着身后紧闭的门扉,漫不经心说道。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柿子先挑软的捏嘛。”
李钧直言不讳,在丰臣远疆身边坐下,收拢的雨伞横呈膝盖:“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呵。”
丰臣远疆冷笑一声,并没有多说。
“怎么会弄的这么狼狈?”
“他比我想象中要强,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预料之外了。”丰臣远疆回答的倒也坦荡。
李钧点了点头,弯曲的两条腿伸直,骨骼咔咔的声响,口中感叹道:“看来这个荒世烈确实是个扎手的硬茬子啊!”
“怎么,你也想动他?”
丰臣远疆语气戏谑:“狡兔死走狗烹,还真是你们明人的一贯作风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钧指着自己鼻子:“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跟他狼狈为奸的人?”
“我不会看人。”
丰臣远疆的这句话中透着浓浓的自嘲味道:“难道不是荒世烈让你来的?”
“当然不是。”
给李钧消息的人其实是李不逢。
这位已经返回帝国本土的上任宣慰使倒也是个信人,青城山的地仙刚刚进入倭区,他就把消息传给了李钧。
不过按李不逢的说法,现在这個消息已经不值钱了,还不了李钧的人情。
所以他用丰臣远疆的下落补了差价。
从两人交战落幕,到李钧找到这里,整个过程间隔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儒序,在倭区的能量远超李钧的想象。
不过这些话就不用告诉丰臣远疆了。
“我迟早要宰了他,信不信由你。”
李钧想起自己在千户所中和荒世烈的见面之时的场景,嘴角微翘,“他应该也有这种想法。”
丰臣远疆沉默了片刻,或许是想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东西,敌意衰减了几分。
“因为门派和独行的序列之争?”
“杀人哪儿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理由,我需要拿他的骨头磨刀,他需要拿我这条命出气罢了。充其量啊,能算一个各取所需!”
这很符合武序的行事作风。
“你能是他的对手?明智晴秀那个娘们帮他解决了黄天门遗留的隐患,虽然代价是耗尽了所有的潜力,但荒世烈如今可是实打实的武四巅峰啊!”
“武四又怎么样?我以前在成都县混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敢斗不敢斗,气质要拿够!难道他是武四我就要怕了?没这个道理。”
李钧一身混不吝的蛮横匪气,嗤笑道:“而且杀人这种事情,没打到最后谁能知道结果?要是能通过序列高低就分出胜负,那大家都别打了,动手前报一报自己的序位不就行了?”
丰臣远疆很想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但转念想到自己不过只是荒世烈的手下败将,根本没资格嘲笑对方。
或许换一颗其他种类的械心,能输得体面一点?
丰臣远疆摇了摇头,打散脑海中多余的念头,缓缓道:“你跟我以前见过的锦衣卫不一样。”
“哦,哪儿不一样?”
“伱不像是官,更像是匪!”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李钧略略扬眉:“你强,那我就是官。你弱,那我就是匪。”
“这是你们明人的道理?”
“你死我活的世道,还需要讲道理?”
话音落地,两人侧头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全然没有最开始撞面之时的火气。
“没想到啊,我竟然还没有你一个年轻人看得透彻,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
李钧没有接他这句话,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来大阪,真就是为了替德川宏志出口气?”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
丰臣远疆糜烂不堪的面容上再也呈现不出任何表情:“我以前当过叛徒,在你们明人皇帝刚刚跨过海峡进入倭区的时候。不过我当时那么做,从不是为了自己。”
李钧静静等着对方的后话,可丰臣远疆却在停顿良久之后,意兴阑珊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啊。”
“德川宏志告诉你他能为倭区复国,所以你这些年一直以他马首是瞻。可在他死后,你觉得复国无望,便决定杀了荒世烈和明智晴秀为他报仇。对吧?”
倭区的一切波谲云诡,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是拨云见雾,一目了然。
丰臣远疆笑道:“是不是很老套?哪怕是最劣质的黄粱梦境里的故事,恐怕都要比这精彩很多。”
“故事确实很老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