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一系列的魔魇,倒数第三幕场景,终于揭示出此人的真实身份。那是某人家的地下室,屋主应该是名标本剥制师,周边架子上陈列着许多作品,体积小的有狗獾、野兔和鸟类,体型大的有狮子头部、野狼和麋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被人推下楼梯,已是跌得头破血流,命在旦夕。神秘人此时正站在转角口,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自己咽气。不过老汉还有知觉,他睁开又青又肿的双目,盯着这个害杀自己的凶手,气若游丝地哀求:
“我记得你,是的,我见过你,Imgram(英格拉姆)!救救我,我对谁都不会说。”
但这么残忍的家伙又岂会良心发现呢?至于老汉最终结局如何?不得而知,因为我很快又被拖回了那座花园里。总之根据现在观察到的资料,神秘人身份已被挖出。此人姓氏不详,但名字就叫英格拉姆,在铁道十九队桃树角段工作,身材中等敦实,收入普通甚至偏低,是个理着平头的白人。他杀过许多人,埋尸地点都在布鲁克斯的杨树林里,品性极度扭曲变态,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特征,在干下连串暴行后,又患上了严重忧郁症,最终选了个渺无人烟的鬼地方,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我想,丽姬娅是摧垮他意志的主要原因。
那么此刻的迪姐又在干嘛呢?我耗费不少精力,终于勾连上了她,Dixie说自己始终徘徊在这条地峡内,其他地点没再去过,她不知自己是谁,也对自己此行目的不明,只是不停穿梭于各条差不多的洞窟之间,沿路瞧见土缝与石墟间有朽烂的手骨。
“那你是男是女总能分辨出来吧?”就这样核对了很久,她始终在说被绕得头昏眼花,我终于不耐烦起来,心想此女怎会那么笨呢?谁让你去关注这些没用的,便气恼地问。
“是个女人,身高与我相近,沿途我找对照物比对过了。”她思虑片刻,忽然叫道:“有特征,我瞧见自己脚丫了,她穿着白色高跟鞋,就是Krys捡到的那种,那是一只右脚。”
我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被兔子提前一步解除“波斑水影”,回到了现实中来。Dixie依旧紧闭双眼,挺胸收臀地跪坐在地,还有待观察更多。我俩在幻境里的目视所见,皆由世界之子在旁记录,足足写下了两页A4纸,倘若老戴人还在,此刻必然会对此津津乐道。
“他有提到自己去哪吗?”见Krys不时换脚僵站,我伸手托了她一把,问。
“不知道,接了电话就急冲冲走了。你问问老尤,我这样还得站多久?脚都快麻了。”
魂镰如大梦方醒,让她去皮毡围起来的小屋内休息,不断好言安慰说适才自己过于忙碌将这事忘了,现在不必站得毕恭毕敬,一切等迪姐醒来决定走势后再说。而被问起老戴是怎么回事,他则显得漫不经心,说各自理念不同,老戴不在乎蛇胚,也不想知道山狩去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他是收到了帕科的电话,往桃树角去了,今晚恐怕不会返回。
几分钟后,迪姐从催眠中舒缓过来,并说自己感觉像是过了几周那么久,一时间有些记不得原本自己在哪。尤比西奥安排她也去了小屋歇息,随后与拳王、兔子等人总结记录内容。
世上许多表面现象与实际千差万别,但骨子里都是一个规律,有句俗语叫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才能明白事物的本质。人们搞不清出现在魔魇里许多人物之间的联系,也难以判断前后次序,但归拢下来大致有两点发现。一:丽姬娅和格兰特死在某间屋内十分久,它们的尸身遭英格拉姆搬动,被挪去了很难发现的深处,故而成了失踪人员;二:此地遭山狩入侵后,地形产生巨大变化,导致那座屋子在设施平面图上不存在,周遭居民与参与救援的人也被集体删除了记忆,导致英格拉姆想再将它们刨出来的念头完全落空。
综上所述,剩下的只有一条,山狩究竟去了哪?会不会是另一场逆流幻日?并存在风险?尤比西奥却显得很乐观,他觉得以目前众人这般荷枪实弹,准备充分,即便遇上也无可惧。两者比其重,反倒是土下之鬼的威胁更大些,光是虚影就已让老钱家遭了连番磨难。总而言之,在设法引出凶灵妖魂后,迅速制成蛇胚带走,至于两具骸骨,放火烧个一干二净没商量,谁都难保留着它们往后还会闹出多少幺蛾子,老钱的牙轮咒,也等于变相地破了。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具体就要看怎么去做。待众人休息停当,九点半前后,Krys重新回到原来位置矗立,迪姐跟着魂镰兔子他们走。拳王让露娜连同四名丧妇留在第二支点,倘若他们遇险,需要这些妖妇做好策应。主意打定后,开始一批接着一批向着深处进发。
“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吧。”望着迪姐不情不愿的神色,我很是担忧。毕竟暗世界菁英出错是家常便饭,妖人们死不足惜,但会赔上她的性命,实在令人感到担忧。
“不必,有你这样的人同行,只会增添麻烦,到时究竟是顾她还是顾你呢?反倒拖了后腿。”拳王一把将我推了回去,瓮声瓮气道:“老子素来反对利用弱质女流来为自己谋事,这妞我也知道是个名人,于公于私你老子我都不会让她出事。一旦地点找到,我立即扯断红绳。你嘛,就陪着芭比娃娃聊天谈地好了,这件破事花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站在热风风口,看着人群进入地峡走向远处,并扩散,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差不多大半周的忙碌,很快就会见证到某个结果,不论它是好的还是坏的,今晚都会是一个分水岭。终于要结束了,抑或是另一个开始。我不由又想起适才的疑问,掏出了手机。
“老戴,你怎么离开了?”电话被接听后,四周传来风的呼啸,这说明他正在路上。
“嗯,我仍在高速段上,怎么了?你们查清原委了吗?”听见我的声音,他有些欣喜,便迫不及待地说:“我是不得不出来,因为桃树角的国民侦探说,老钱自己过来了!”
“他过来了?为什么?是怕咱们抛开他的事不管了么?”闻讯我不由一惊,问。
“我也不清楚他究竟为何,但理应不是这个,德罕的同感会每天都会向他说明进度,这家人也清楚我们的办事效率。他与帕科等人通了电话,又找来代驾开夜车过来,显然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并有些焦虑。所以这诸多反常,让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查得如何?”
“那个神秘人的名字,叫英格拉姆,工作地点是铁道十九队桃树角段。”我将魔魇里所见所闻描绘给他知道后,便挂了电话,毕竟开夜路打手机是出车祸的主要因素,不过老钱过来这件事,也引得我心痒难耐,如果不是因此地走不开,我也希望自己正坐在他的旅行车里。
回过神来时,我感觉有股神秘的怪音回荡在偌大的空穴之中,那是极度静谧环境下海浪拍击岸礁的微音,在热风横贯的环境中给人一丝凉意。久而久之,我发现了它们的来源,那就是丧妇们手中摆弄的水晶珠子,她们管这种小东西叫夜风。
“它外形像我们当初在车库背后掏来的高科技珠子。”我接过夜风,端在掌心边看边说。
“吕库古小姐也曾这么评价过,其实这东西是天外飞陨的结晶体,每个世界之子都有一颗,它的脉冲就等于是暗世界的切规,从中能折射出讯息。在信号隔绝的地底,比起通讯器材好用得多,而且不必考虑电池。”露娜要回夜风,问:“你说的那种东西给我看看。”
“很可惜,在山铜矿井大溃败时,与其他背包一起遗失了。”我无不遗憾地叹道。
她擎着珠子,我端着反射板,通过对讲机与深入的人展开联系。他们要求丧妇们转移去第三支点,那是距离此地150米外另一口略大的空穴。由这个地点扩散出去的,是多条分岔石窟,地形较为复杂,倘若遭遇不测,又没有接应,会十分危险。五名丧妇闻言,带走一部分的强效镜灯,脚步杂乱地走了。
当所有人全都离开视线后,空穴彻底安静了下来。怪树稠密的树叶被热风吹得沙沙作响,温泉不时泛着水泡的咕嘟声,都在重复往返,如同钟摆那般机械,单调。
反射板里显示的图像,三支人马在迪姐的带领下,正穿梭在时窄时宽的洞穴之中。不久之后,他们到达了一片宽广的影壁底下,那似乎是块绝大的琥珀,透照出内部诡异的光亮。
朦朦胧胧的山石在射放头灯照耀下露出原貌,黝黑中闪烁着各种暗光。迪姐本就对发亮的东西有种无法压抑的贪婪,停在影壁前挪不动脚。这些矿物价值连城,都是极其罕见的宝石,有红色绿柱石、帕拉伊巴碧玺、奥本海默之蓝、以及阿姆斯特丹黑钻等无计其数的绝品钻石,只需敲破壁垒就唾手可得。这个地峡的深处,俨然就是个藏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