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藩镇节度使攻克的这五州,全部临近大唐边界,内部居民以旧唐人居多,收复难度并不大。
像秦州、原州、长乐州及石门等七关,双方开战没多久,吐蕃方的唐人将领便主动过来投降。
李忱当时派遣太仆卿陆耽为宜谕使,诏泾原、宁武、凤翔、邠宁、振武五个临近藩镇直接出兵接管。
现在剩余没有收复的陇右土地,全部在吐蕃腹地之内,这个打起来将异常困难。 李忱知道各藩镇将领没有能力打进吐蕃腹地,他现在唯一的人选只有刘异。
李忱坦诚道:“大唐跟吐蕃腹地道路不通、消息不畅,中间不仅隔着凶悍的吐蕃防军,还有无数悍匪,每次传递消息都要绕到河套、朔方一带。”
刘异但笑不语。
他记得六年前与李瀍、李德裕商讨收复陇右计划时,李德裕派了改革榷盐法的刘晏之孙刘蒙,以巡边使的身份潜入吐蕃绘制最新地图,收集情报。
刘异估计刘蒙一直跟李德裕单线联系,李德裕被贬后客死崖州,刘蒙这枚暗子跟朝廷已经失去联系。
李忱若不是极端排斥李德裕,不可能不知道刘蒙的存在。
大舅哥自己把活棋走死,才会消息闭塞,陷入被动。
他听李忱继续说道:
“朕今日刚接到天德军密报,说陇右沙州有一个豪族出身的唐人名叫张议潮,他联合吐蕃汉人,还有个叫吴洪辩的敦煌僧人,整合了河西的僧团。他俩联手,早在两年前就赶走了当地的吐蕃守将,目前已经占领瓜、沙等多州。”
刘异听到张议潮名字不自觉怔了一下。
槽,是张家九兄弟中最神秘的张老大张龙。
他现在总算明白老爹当年为何选择吐蕃做为大野盟根据地,还给张家老大改名换身份安插在沙州。
老爹不仅要收复吐蕃故土,他可能就在等今天这个机会。
刘异现在进一步意识到自己老爹智商的可怕。
“刘驸马?”李忱发现他愣神后呼唤。
“啊……”刘异思绪回到当下,他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应:“恕臣愚昧,臣不懂这人与收复陇右有何相关?”
“朕想派你去吐蕃跟张议潮接洽,劝说他归顺大唐。张议潮若同意,朕愿意跟他里应外合大举进攻吐蕃,收复整个陇右故地。”
刘异揉着太阳穴做痛苦状。
“陛下雄才大略令微臣佩服,可惜臣老迈多病,近一年来连金吾卫巡街职责都无法履行,臣实在承担不了如此大任。”
白敏中忍不住吐槽:
“你不是长庆四年生人吗?到今年才二十六岁,你也好意思说自己老迈?”
“好意思啊,我还没说自己下个月需要坐月子呢,有何不好意思?”
“你……”
崔铉更为了解刘异的赖皮和无耻,他打断白敏中直接问:
“刘街使,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
刘异看看崔铉,又瞅瞅白敏中,继续装。
“老臣身体真的不堪负荷,我现在感觉头痛欲裂,想要回家休息,你们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李忱皱眉,对白敏中和崔铉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出去。
待大殿里只剩下他和刘异两人,李忱语气严肃问道:
“刘异,你该不会是想为李归求情吧?”
刘异站起身,走到大舅哥近前,挑挑眉问:
“如果我说是呢?”
“刘异,你是李归的儿子,是叛乱宗室李锜的孙子。李锜兵败后按律全族男丁都该被诛,你们父子皆是漏网之鱼。朕虽下令通缉李归,却始终没将你列入反贼之列,不仅因为你是朕亲妹安平公主的驸马,最主要是因为李帅曾经告诉我,你与李归父子不合,你当初就是因为不愿意追随李归谋反,才去振武城从军,这么多年你们父子甚少联系,你对大野盟的事也从不参与。如果你为李归求情,很难让朕相信你们父子真的不合。”
“李二愣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刘异讥讽完脸色转为严肃,“意见相左跟父子亲情无关,我们血脉之缘在那,李归永远是我阿耶。”
“可你阿耶要反唐。”
“有我在他不会成功的。”
“要朕如何信你?”李忱反问,“你当初只筹谋两年,就能将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我,扶上龙椅,你能轻易调动全长安一半兵力,现在你父亲又要谋反,若你们父子联手,朕岂不是万劫不复?”
刘异知道即便自己这两年表现得对朝堂毫无兴趣,与朝臣军中都甚少来往,仍不能令这个皇帝放下戒心。
李忱比李瀍对他更忌惮,更恐惧。
刘异沉默片刻,郑重回道:
“李怡,李忱,李琼俊,李骗子,你听好,只要你肯放过我阿耶,我答应你,我从陇右回来后会离开长安。”
李忱思索,假如他不能杀掉刘异,或许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