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夏琮骑着马匹回来:“他们没有投降,说要见你。”
“犯得着跟他们废话?区区一个县城,都不用大人动手,我领着三十余骑就能搞定,杀几个人以后,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萧诤征求同意道:“大人,下令吧!”
“不能见血。”
陈三石予以否决:“要见我而已,让他们见就是。”
他说着脱下甲胄铁盔,把兵器交给赵康保管,然后只身一人骑着白鹄马脱离军阵,径直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萧诤担忧道:“大人就这么一个人去吗?”
“这个倒是不必担心。”
夏琮把长枪插入地面:“城内最高不过练骨境界,以大人的武道造诣,真要是想拿下来,一个人就能够拿下来。只是小小一梅子县,就算收降之后,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什么叫作,蓄势待发?”
后半句话他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口。
梅子县城墙之上。
王峰等人在夏琮离开后,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搞不好三千铁蹄就要直接冲过来踏平城池。
“你们说,陈三石会来见咱们吗?”
“应该会吧……”
“说不准啊。”
“这个人听说打仗很厉害,咱们毕竟是敌国的人,一怒之下杀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
任何消息的传递,都需要时间,携民渡江的事情由于是民间传播,速度远远没有四渡洪泽来得快,差不多也就是半年前,传到他们兴化府一带的。
最近两个月,才是最火热的时间。
说书先生天天都在讲,说什么白马长枪,一人一骑破甲一千五,说什么七进七出,只为救一名死去弟兄的家眷。
简直就是当地最红,最出名的戏文人物。
有些人甚至上午还在茶楼里听过这一段故事,结果下午就有人告诉他——陈三石打过来了,叫咱们赶紧投降呢!
实在是有些过于缥缈虚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来了,这个是不是!”
“快看快看!”
城墙上的众人,指着底下喊道。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一匹白马,一名白袍。
陈三石骑着千寻,只身一人来到阵前,手里没有拿兵器,身上甚至没有穿戴甲胄,而是穿着一身兰姐儿亲手给他缝制的白色长袍,为的就是收敛锋芒,尽量展示出亲和的一面。
他抓着马缰,不疾不徐地喊道:“梅子县的乡亲,想要见我?”
众人发问:“你就是陈三石?!”
陈三石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陈三石!”
城墙上,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怎么样?”
“是不是真的?”
“骑着白马,又仪表堂堂,跟说书先生讲的一样,应该是真的!”
“也对,他们倒是不至于自己人冒充自己人!”
“……”
“陈将军!”
王峰改口喊道:“伱刚才说,只要我们开城投降,你就保证不伤人,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陈三石控制着气血,明明没有卖力嘶吼,只是坐在马背上平静开口,但说出来的话语,仍旧让城墙之上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
“方才我部下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看着犹豫的众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其实,你们完全没必要把我当做敌国或者异族人来看待。
“因为莱州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大盛的土地!
“换句话说,你们的先辈,本来就是我大盛朝的子民!
“如今,只不过是回归大盛,又何至于大动干戈?!”
一通话下来,几乎是精准无误地说中痛处,直接打消掉城墙上人们心中的大半顾虑。
是啊!
莱州本来就是大盛朝的。
按照这个说法,他们就算归降之后,也不会跟当初蛮子入驻天下时一样,把中原地区的人都列为二等,三等人。
他们可以继续过他们的日子,无非是上面的皇帝换了一个,但皇帝是谁,对于他们底层的将士和老百姓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样?”
王峰咽着唾沫问道:“杜百总,要不要降?”
“降吧……”
杜百总本来想说不降,可是他再清楚不过,梅子县的城墙恨不得一脚就能踢倒,而且事发匆忙,城里的百姓也没来得及动员多少,守城的工具更是一样都没有提前准备。
真要是打起来。
最多一轮冲锋,城门就会直接被攻开。
他们降或者不降,有什么区别么?
“不能降,不能降啊——”
一名青袍官员,慌慌张张地登上城墙,赫然便是梅子县的父母官知县大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王巡检,不能降啊!”
“大人,这是我们想降吗?!”
王峰指着外面:“三千玄甲军,就算是挡也挡不住啊!”
“那也不准降!”
李知县抽出一名兵卒的佩刀,指着他们厉声呵斥道:“谁敢开门投降就是叛国,本官就有权力,砍了他的脑袋!听本官的命令,所有人死战到底!”
“李大人,你、你无非就是害怕大盛官兵进城以后,拿掉你的乌纱帽,保不住你知县的宝座罢了!”
王峰一语道破:“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卖命,来人,把他绑起来!”
“你们敢,你们……”
性命攸关,哪里还管他是不是县令,众人一拥而上就将其五大绑。
“陈将军!”
王峰抻着脖子,声音有些发抖:“你可不要骗我们,粮食我们不要,你只要答应进城以后不屠城,我们这就打开城门!”
即便是对方进城以后。
小规模的烧杀抢掠,他们也认了,总比屠城来得好。
“尽管放心!话说得难听些,你我双方实力差距悬殊,我若真是想屠城,直接就冲进去了,用得着在这里浪费口舌吗?”
一袭白衣的陈三石,脸上保持着平和,但语气中渐渐催生出一股威压:
“只要在城墙上竖起我大盛的旗帜,就绝对不伤一草一木,一兵一卒,所有的俘虏,如果愿意归顺的就是我大盛自己的人,不愿意的,也绝对不为难。
“但是——
“我等行军也是有限制的,要是误了时辰,就不得不被迫使用一些伤和气的手段,所以还请诸位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别别别!”
王峰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念头:“陈将军,我们归顺,归顺啊!!”
“开城门!”
“归降——”
“嗡——”
用不着盏茶的时间,城门就直接洞开。
城内百余名驻军、大小几十号官吏,全部出城,跪倒在官道的两边。
其中李知县,更是被五大绑着押出来,王峰等人把他的官印、官帽也一并献上,至于百姓们则是躲回城内,远远观望着城外的动静。
梅子县里里外外,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尤其是王峰等人五体投地地趴在地面上,在内心的惶恐不安下,一个个都抖若筛糠,他们完全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偏偏又别无选择。
抵抗死路一条,他们只能赌。
赌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将军,能够说到做到。
“陈大人饶命!”
“……”
在陈三石的示意下,玄甲军迅速上前,收走所有的兵器甲胄,把仅有的两名武将控制起来,然后大军直接进城而去。
就在王峰等人刚刚松口气的时候,就看到玄甲军的忽然间开始在城内空荡荡的街道上策马狂奔,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高声呼喊。
“所有的百姓!”
“到城门前来集合!”
“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
另外有一批人,开始挨家挨户地驱赶,强制性地把所有的百姓从家里轰出来。
“陈大人!”
王峰急了,他红着眼睛喊道:“说好的不屠城,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姓陈的,你言而无信!”
杜百总破口大骂:“你诓骗我们,不得好死!”
陈三石高坐于马背之上,淡淡地瞥他一眼,没有理睬。
“老子跟你拼了!”
王峰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家老小也出现在街道上,咆哮着就要去夺取兵器,结果被一脚踹翻在地,明晃晃地刀刃把他团团围住。
“都给我老实点!”
萧诤不耐烦地说道。
“看到了没有!”
李知县跪在地上,劈头盖脸地责骂道:“本官早就说过,盛人最为卑鄙,是你、你们害死了全城的百姓,到了阴间地狱,大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峰和杜百总羞愧无比,无地自容。
差不多天快要黑的时候,城门前总算是聚拢来差不多城内六七成的百姓,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瞳孔凹陷,目光里面有仇恨、有麻烦、有恐惧,也有敬畏……
万众瞩目之下。
陈三石高高举起臂膀。
然而,当他的手臂落下后,百姓们迎来的并不是冰冷的刀刃,而是……
粮食!
一辆又一辆的板车,推到人们的面前。
赵康等人维持着持续,高声喊道:“排队排队,不要挤不要急,人人都有份!”
“轰——”
短短一句话,在万众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发粮食?
敌国的军队打进来以后,不仅不屠城寻乐,还……还发粮食?!
天方夜谭,天方夜谭啊!!!
这句话,玄甲军刚到的时候他们就听过,只是这种说辞基本上都是敷衍,没有人会真的相信。
但陈将军他……
真的放粮!
基本上每个人,都拿到一斗大米!
一万人算下来,就是一千石粮食!
每个人到手的都不多,但关键时刻也足够救命!
“诸位!”
直至此时,陈三石才再次开口,他翻身下马,来到高处站立:“我等一路急行军,携带的粮食实在不多,不可能让人人都吃饱喝足,还望乡亲们海涵见谅!”
“大人!”
“青天大老爷啊!”
“这就是携民渡江的陈将军,除了他,还有谁?!”
“还不快跪下谢恩!”
“……”
上万名百姓,几乎是同一时间跪下。
“陈某知道从去年开始莱州一直闹灾,如今也只不过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陈三石继续说道:“你们在周边的县、府里面,如果有亲朋好友,也可以奔走相告,只要是归顺我大盛朝的地方,所有百姓,都能分到粮食!
“萧诤!”
“在!”
陈三石命令道:“你去找梅子县里的乡绅、武馆,让他们把粮仓里的一半粮食拿出来分了。”
“大人,他们要是不愿意呢?”
“他们会愿意的。”
“是!”
萧诤渐渐醒悟:“大人这是在用庆国自己的粮食,来收买他们自己的人心,真是妙计!”
“陈将军!”
“将军真乃仁义之将!”
王峰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我、我愿意归降大盛,做你麾下的一名马前卒!”
“起来吧。”
陈三石看向旁边身穿精致甲胄的将领:“你是兴化府出来的?”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