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梧排定诸事,才举目望水潭对岸,幽幽自语,“看来今晚,只能在国师这里借住一宿了!”
澹台羽齐忙答,“那容小人去为太子放舟。”说着要去。
“不必。我自可过去。”风梧选了一处平整石阶站定,摩拳擦掌,却然把阿仲吓得四体无措,扯住其衣袖央道,“少主又要胡闹!先不说万一落水,搭救不及,只这潭水必是冰冷刺骨……”
“你也未免太小瞧你家主子!”风梧挥开阿仲的牵绊,玩心大起。惟在这一刻,其眼中闪烁的光芒方现少年模样。他向后略退了几步,合目自语,“应当可行。”不待阿仲反应,人已冲步跃出,几个临空飞渡,踩下水花片片,终是提身再跃,擦着石沿落在对岸亭内。阿仲长吁口气。
澹台羽齐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抚着额头暗自叹道:这要是掉水里,拆了栖霞小筑也赔不起啊!
风梧沿亭廊又向上攀登几步,方见一楼阁依山而立,阁内灯火煌煌,倒似一片霞光嵌在悬壁。
未及叩门,门已大开,一位着赭褐色常服的老者立于门内,四目相对,门内淡薄一笑,“太子。”
门外浅浅作揖,“国师。”未待答礼,便绕开老者径自入内,“国师莫非要修仙?好一派仙阁洞府!”
国师百里启依旧浅笑,依礼将风梧引入正堂。风梧环顾四下,便往正席上坐了,将要凭几却见百里启仍伫立眼前,忙欠了欠身,佯做谦让,“是孤唐突!可是占了国师位置?”
“太子客气。”百里启淡淡言说,不作计较,只在下首位置掸席落坐,其行止从容,颜色不改。
二人如此先静坐了片刻,风梧才稍问两句路途之辛,国师浅言答之,又回问膳食之需,风梧婉拒。如此寒暄过后,又静坐片时,百里启方直言相询,“太子深夜到此,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无事。”风梧索性仰身躺倒,拉过席镇作枕,偏头望向国师,“不过是近来寝卧难安,出来走走。早闻澹台家筑此桃源之地,特来见识见识!想是国师也第一次入驻此地罢?以为如何?”
百里启未予作答,反是直言到底,“老夫一直以为——太子劳心太过,终非吉兆。须适当收敛。”
风梧无谓笑笑,双手抱头歇了片刻,方回,“若是国师功成,又何劳本太子亲出?”斜目觑看。
百里启神色微动,低头理了下衣裳,笑回,“太子原是来问罪。那老夫确无可争辩,听凭处置。”
风梧无话,再次闭目静卧。就在百里启以为他许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又言,“国师即将面见天子,可曾想好要如何应答天子质询?想来国师已见识,这位玉家天子可不是好欺之辈!”
“如此,也惟有实言以告。”百里启坦言,“老夫已枯枝朽木,总不至还要临刑受拷罢?天子既已生疑,召老夫来也不过是觅个踪影、求个实证!老夫又何苦艰难自己,又艰难他人?!”
风梧终于起身坐正,凝视着百里启,面色微呈怨愤,“国师是要以一朝成败定乾坤吗?百里家之宏图,召国之伟业,便就此搁下了?国师若是求死又何苦来帝都!本太子即可成全!”
“难道太子不以为,老夫舍命是为召国?老夫之宏图或已终了,然太子之伟业……或可继续!”
风梧目露威怒,“国师欲弃我?还是有心要挟?本是联手做盟……国师若别有所求,不妨直言!”
“老夫昨日重又请卦天意,方知天意——不在你我!而是另有其人!既知徒劳,何苦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