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民笑着摊开手,「哎,想了那么多开导你的话,一句也没派上用场」。
黄九斤也笑了笑,「你要是想说,也可以说出来,我听着」。
陆山民摇了摇头,「算了,你都想通了,我再说出来就有些难为情了」。
说着,陆山民胸口发闷,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放开手之后,手心里一片殷红。
黄九斤赶紧抓住陆山民的手,紧张的问道:「咳血多久了」?
陆山民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扔进火盆里,瞬间串气一股火苗。
「没事,习惯就好」。
黄九斤满脸的急切担忧,「还没事,我刚才把脉,只知道你五脏六腑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但咳血不一样,你的肺部、、、」。
陆山民喘了几口粗气,休息了片刻,抬头看着黄九斤,说道:「大黑头,你我兄弟间,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交心交肺,有些事情,就不要隐瞒了」。..
看着陆山民眼中的期待和恐慌,黄九斤心如刀绞。
「要不你先去睡一觉,等你休息好之后,我们再慢慢聊」。
陆山民眼神坚毅,恳求道:「你觉得我现在睡得着吗」?
黄九斤心乱如麻,眼泪夺眶而出,「山民,这个世界对你太残忍了」。
陆山民眼里也泪光闪闪,其实他早已猜到,只是内心还是存在最后一丝侥幸。「说吧,我能接受」。
「陆叔叔去世了」。
「哦、、」陆山民缓缓低下头,一声哦之后,房间被安静笼罩得没有半点声音。
几分钟后,一滴眼泪滴落在火盆边缘,发出呲呲的声音,随之又消失不见。
渐渐的,一滴、两滴、、、呲呲的声音连绵不绝。
黄九斤张了张嘴,想开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唯有两行眼泪挂在他那张粗狂的大脸上。
看到陆山民花白的头发,听到泪珠在火盆上发出的呲呲声,黄九斤很心痛、很心痛、很心痛,心痛到难以呼吸。
「山民,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陆山民始终没有哭出来,唯有呲呲的声音一直在响。
父亲这个词汇,好陌生,又好熟悉,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上天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良久之后,陆山民才缓缓的开口道:「他早已入金刚,不应该不敌夏冰,即便不敌,也不应该会战死啊」。
他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悲凉,但,却格外的悲凉。
黄九斤哽咽的说道:「他的身体里应该是被老中医埋下了气机,锁住了身体各大窍穴,强行发力会遭到反噬,他是为我而死的」。
陆山民缓缓抬起头,满脸的泪痕,他勉强的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
「别这么说,是我让他去的,准确的说是我让他去送死的」。
「山民、、」!黄九斤满脸的担忧,生怕陆山民陷入深深的自责。
陆山民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如果他不去,你就会死,我是不是也该自责呢,所以你我都没必要自责,这就是命,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听到陆山民的话,黄九斤说不清是宽慰还是心痛,心里那种悸闷,就像层层叠叠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陆山民看着黄九斤,缓缓道:「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免得一天一个打击,我怕我真的扛不住,说说,老棺材为什么会不战而退」。
黄九斤不敢看陆山民的眼睛,低下头去,以极低的声音说道:「韩瑶死了」。
陆山民整个面部猛的颤抖了一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黄九斤抬起头,看着满脸苍白的陆山民,心脏剧烈的颤抖,「韩瑶死了,而且很可能跟王元开有关,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棺材,他担心老裁缝发疯,立即返回天京了」。
陆山民摇摇晃晃的起身,黄九斤赶紧起身去扶,陆山民摆了摆手,「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我、、扶你进去」。
陆山民摇了摇头,「不用,我能走」。
黄九斤站在原地,看着陆山民跌跌撞撞的走向房门口,一个两米高的巨汉,泪如泉涌。他的内心深处爆发出愤怒的呐喊。‘老天爷,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陆山民一步一步的走向房门口,不到十米的距离,却感觉犹如远在天边那么远。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世界也越来越安静,直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直到被无尽的黑暗湮灭和无尽的寂静包裹。
放佛中,他感觉到自己在向后倒去,但是却一直没有落到地面的感觉,就像倒向了无尽的深渊,永远也到不了底部。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直至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