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谨勋评价道:“他的这些举措虽然见效快,但这十年内不知道有多少倭寇会因此加入叛军与朝廷为敌。若不是这一次他们师徒二人的性格作风恰好是首辅大人所需要的,否则这个杨白泽恐怕连进入倭区的资格都不会有。”
刘谨勋笑了笑:“可怜裴行俭那头倔驴这时候可能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在他的重庆府衙里沾沾自喜吧。”
“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首辅大人的预料之中?”刘典惊讶道。
“六艺‘数’极,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想象之外。”
若是放在以往,以刘典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刘谨勋根本不会在张峰岳的身上多做评述。
但今天刘谨勋似乎心情不错,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如果典儿你以后有机会为他老人家做事,不要自不量力去考虑对方的命令是否周全。而是要把心思放在如何把事情做到符合对方的心意。古人曾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我们这位党魁已经不是智者,而是已经迈出半只脚的圣人了。”
“我知道了。”
刘典蹲坐在‘书墩’上,垂着脑袋,隐藏自己不太自然的目光。
刘谨勋并不知道,如今的刘典正在背着他,做着在他看来属于是自不量力的事情。
“看来你这次在倭区还算有些收获,也不枉为父送你前去历练。”
“儿子不敢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
埋头回话的刘典突然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打,猛然一激灵,立马抬起头来。
刘谨勋垂下眼眸,深邃的眸光直视刘典的眼睛,“继之已经死了三天,伱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一时间无法从倭去公务中抽身,所以耽搁了几天。”
“你是在担心杀人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吧?”
“原来父亲您都猜到了啊。”
刘典闻言他苦笑一声:“其实在知道舅舅死讯的时候,儿子的第一反应不是怒,而是怕。”
“怕是正常,为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怕过。怕族中的长辈看不惯我掌权,怕兄弟姐妹嫉恨我起势。内部射出的暗箭远比外界刺来的明枪,更加让人心悸。”
刘谨勋轻笑道:“这一次你只耽搁了三天便敢回来,是觉得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吧?”
“查清楚了,舅舅的死是外忧,不是内患。”刘典沉声回答。
“真相如何,你有你自己的判断,用不着告诉我,照你的心意做事就行。”
刘谨勋神情慈爱的看着对方,柔声道:“为父只提醒你一句,事到万难须放胆。”
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刘典愣了愣,一时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还没等他壮着胆子开口去问,就看见刘谨勋略带倦意的摆了摆手。
“行了,下去吧。”
刘典不敢再多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刘谨勋倦怠地坐在椅子上,从手边拿过一本线装古籍翻看起来,可不过翻了几页,就意兴阑珊的合上书本,自嘲笑道:“看来孩子们都长大了,都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头说实话了啊。”
“其实老爷子您心里很清楚,这次刘阀面对的可不止有外忧,也有内患。”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书房的角落处传来,说话的是一个站姿笔挺,五官轮廓分明的男人,满头黑发并没有束在头顶,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
“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迟早都会来。让这把火烧的旺一点也好,烈火才能锻真金嘛。”
男人皱眉问道:“您难道就不担心火势太大,不受控制?”
“再大不过焰浪烧山,等到来年春风起时,长出的草木只会更加葱郁,而青山依旧。”
刘谨勋话锋突然一转:“不过青山只有一座,容不下两头雏虎。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露露爪牙,分分高下了。”
“难道您让典少爷去倭区,不是为了再起一座青山?”
“东林党可以有新旧之分,但组成东林党的门阀却不能。”
刘谨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大明帝国只能有一个金陵刘阀。”
“那看来您还是更加偏爱典少爷了,要不然怎么会提醒他出事到万难需放胆?您这一碗水可没有端平啊。”
男人在刘谨勋的面前并不像刘典那般拘谨,笑呵呵问道。
“朱烬,你们六韬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嘴?”
“兄弟阋墙,逐鹿大权。这种事我以前只是听说,这还是一次亲眼见识,当然好奇了。”
刘谨勋皱了皱眉毛,似乎对男人轻佻的话语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