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一条腿的陈乞生神情淡漠,伸手握住已经切入黄巾力士腹腔之中的长剑,扬臂一拉,直接将这具黄巾力士腰斩。
剑身丝毫不见停滞,绕腕一转,以阴手之势落回陈乞生手中,从两截残躯中间的缝隙之中刺进阳极的胸膛。
撞渊压着阳极的身体从金碧辉煌的穹顶下砸落地面,溅起的血滴直扑一众蒲团上的身影,被众人拂袖挥开。
陈乞生满脸戾气,似妖如魔,单膝跪地的身影在席卷的雷火之中岿然不动,左手五指扣住阳极的面门,如同屠夫剖鳝一般,剑刃从胸膛一路向下,挡路的械体全部被一分为二,朝着阳极藏在腹部深处的道基斩去。
“行了,大家都是沐浴在正一道辉下的同门师兄弟,要是闹的太过火,可就不好了。”
一个温润和煦,却透着股子生涩僵硬的声音突然响起。
蓦然间,剖斩的剑刃戛然而止,阳极伤口中溅起的火花悬停空中,不升不降,不熄不灭。
陈乞生眼眸中浮现的狞色凝固不动,明明已经身处死亡边缘的阳极神色却似笑非笑,非但不见半点绝望,反而流露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嘲弄。
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清风吹过整间道殿,风过之处,血水回流,断肢重塑,长剑从伤口脱离,炸开的符篆碎片重新聚拢。
两人方圆十丈内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的画面,在由后往前播放。
片刻后,陈乞生的眼睛微微颤动,凝固的目光重新恢复流转。
神台还是神台,真武还是真武。
阳极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浑身没有任何伤势,似乎从没有起身和陈乞生动过手。
视线中的画面一如陈乞生刚刚进入这个黄粱梦境之时,唯一的区别就是正南方的空缺上,出现了一个无人占据的蒲团。
“在黄粱梦境里都要拉偏架,真是够不要脸啊。”
陈乞生嘴角向下一撇,显然早就预料到会有眼前一幕的发生。
“阳极,阳玄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我相信他并没有恶意。无论新旧,大家都是龙虎门人,都是一家人,明白了吗?”
说话之人头戴古式博冠,一身大红法袍,脸上却不见五官,取而代之是一枚平滑如镜的符篆,上面时而呈现周天星宿,时而变换为仙山重楼,神官飞动,瑞兽穿梭。
龙虎山‘九部’之上天师府的直系子弟,张清律,受篆道号阳炎。
而阳玄,自然是陈乞生的受篆道号。
“谨遵师兄法旨。”
阳极低眉敛目,态度恭顺。
“阳玄。”
张清律面门上浮现一幕仙鹤凌云的画面,身体内传出的声音虽然温润和煦,可落在陈乞生耳中,却像是僵硬的模拟。
“你刚才说其他八部的道仪管不到你们斗部,那我这个直属于天师府的师兄,能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当然能了,您可是咱们这一辈的大师兄,我陈乞生的眼界就算再狭窄,也不敢看不见您的法身啊。”
“既然你还当我是大师兄,那就坐下吧。”
“行啊,多谢师兄恩赐。”
陈乞生晃荡着肩头,一屁股坐在蒲团上,也不像周围其他人那样盘腿正坐,而是屈腿撑着手肘,满脸吊儿郎当。
其他人对这一幕视若无睹,眼神齐齐落在高居正北位置的张清律身上,神色肃穆。
“或许各位师弟已经发现了,我们这些人分别来自九部和天师府,都是宗门本次派遣入倭区寻求机缘的子弟,按理来说,我们同气连枝,理应在来到倭区后互帮互助。可直到今天,我们才第一次碰面。这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还请各位师兄弟原谅。”
有人开口接话:“阳炎师兄切勿自责,我们龙虎山一向都是单打独斗,自求多福,怎么能怪到师兄你?”
“多谢师弟体谅。”
张清律脸上画面随着话音变换,一名剑眉长髯,面如冠玉的道人盘坐在面门镜面中。
“诚然,我们龙虎山的道序一向自强自立,习惯各自为战,如果放在往日,这么做当然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如今倭区形势风云突变,如果我们依旧还是一盘散沙,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道序势力扫地出门。”
此话一出,满座噤声。
众人表情变幻,不一而足。
有人惊讶、有人皱眉,也有人不以为然。
陈乞生则是满脸嬉笑,左顾右盼,仿佛局外人一般,饶有兴致的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