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问:“有菜?”
“有!”张荣华应道。
取出烧鸡、花生米、五香牛肉等,一一放在桌子上。
太子打趣:“你倒是准备的挺全。”
“白金院每天都会送一批过来,放在里面,不用担心变味或者坏掉。”张荣华试探的问道。
“您有心事?”
太子脸上笑容消失,眼神一黯,抓着酒杯一饮而尽,不等张荣华满上,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喝下。
“孤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出身皇家,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家该有多好?”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有坏,不到最后一刻,无法下定论。”
见太子又要倒酒,张荣华先一步替他满上,陪着一起喝。
这些事憋在心里很久,尤其是大婚的日子将近,太子非常难受,一天比一天煎熬,不是心性不够、也不是城府不行,那一天到来,等待他的将是无解!
“孤真的挺羡慕丁易,以前虽然混账了一点,吃喝玩乐,勾栏常客,每年花在女人身上的银子,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还变着花样玩,起码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
张荣华懂了,丁易的事给了太子很大感触,知道大婚代表什么,皇后与太傅强强联合,他的压力突然增大,想要扳倒他们非常困难。
心里一紧,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一天到来,就是他们决裂之时,为了纪雪烟,以前的关系有多好,以后就有多僵,甚至不死不休。
“唉!”
无奈一叹,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心情沉重,再取出一壶天琼玉酿,对嘴吹了起来。
没提让太子解除婚约的事,就算他想,也不可能!皇后和太傅不会答应。
珍惜眼下,等那一天到来,倾尽所有,就算暴露修为,也要阻止此事,再向陛下提亲,其中面临的压力很大。
太子颇为意外,明亮、深邃的眼神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你和红灵闹矛盾了吗?”
“没有!”张荣华摇头。
“您不好受,臣也不好受。”
太子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手掌伸出,拍拍张荣华的肩膀:“孤没有看错人。”
也拿着酒壶,对嘴喝了起来。
喉咙滚动,咕噜、咕噜,喝的很急,一些酒水顺着嘴角洒落出来,打湿身上的蛟龙袍,良久才放下。
“纪雪烟什么都好,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她不适合孤!”
张荣华想给他一拳,默默的喝着酒水不接话。
“别看孤是储君,实则很憋屈,也很窝囊,有些事情一点自主性也没有,像是提线木偶,别人怎么安排,孤就怎么做。”
张荣华拿着酒壶:“喝酒。”
“好!”太子应下。
俩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再次取出两壶。
太子道:“如果孤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无论付出多大代价,第一件事情解除婚约,恢复自由身。”
张荣华正色说道:“只要您点头,臣愿意倾力相助!”
“不惜与任何人为敌?”
“冲锋在前,哪怕战死也无悔!”
四目相对,都想看清对方的真实意思。
太子问:“给孤一个理由。”
张荣华郑重说道:“张家三代禁军出身,臣虽说从东宫走出去,但永远是您的人,您有困难,无法坐视不理,皇后、太傅真要报复,臣愿意身先士卒!”
心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有些事情无法退。”
太子没有怀疑这番话,正如他所言,张荣华的身上打上自己的标记,很深!幽幽一叹,在殿中回响,脑袋摇晃的很重,吐出两个字:“不能!”
望着宁心殿的方向,那是母后寝宫,最大的秘密在她手中。
随着大婚将近,此事曾提过,得到的答复很坚定,如果他敢解除婚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不好过大家都别好受!
真那样做了,这些年来的付出全部白费,打入宗人府,终生囚禁!
退一步来讲,就算他能放弃这些,跟着他的人、暗中拉拢的势力、卖命的官员,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好比押宝,无数人搭上身家性命,将一切押在自己身上。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后者的下场是死,诛杀三族,再无翻身之地。
看似没人逼迫,实则所有人都在逼他!
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难受。
张荣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心里愈发坚定,这次高升,疯狂扩大手中权势,以万全准备应对那一天到来。
俩人不在言语,默默喝酒,桌上的菜一动未动。
夜色悄无声息的出现,殿中点着蜡烛。
喝到现在。
太子带着一些醉意,像是变了一个人,面色狰狞,与温文尔雅、中正平和,判若俩人,抓着酒壶猛地砸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怒声质问:“为什么?”
在阵法的保护下,殿中发生的事,外面并不知道,这才敢发泄,在心腹面前,毫无保留倾泻所有。
张荣华同样难受,将酒杯砸在地上,大声质问:“为什么?”
这样做,虽然失礼,但他真的忍不住了!
就算殿下怪罪,或者事后问责,也无所谓了。
同样是“为什么”,表达的含义不同,俩人只有自己明白。
太子是因为心底藏着的最大秘密,张荣华质问他们为何那么早定下亲事?为何不能等自己身居高位、掌握诺大权势时再定下?
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出现,完全可以阻止!
就算与各方、包括夏皇撕破脸,哪怕老夫子也反对,有石伯支持,还有自身的权势,它不会发生。
杨红灵那边也有把握说服,让她接受纪雪烟的存在。
可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偏偏让你在最无助时,遇见世间最美的她,偏偏等你掌权时,或者家缠万贯,遇见的却是心机女、爱慕虚荣,奔着钱财外物。
这样的人就算长的再美,永远无法走进内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太子稍等一愣,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盯着他:“你因为什么?”
不等张荣华回答,抱着一件名贵的花瓶递了过去:“再来!”
张荣华接过花瓶,反手拿了一件递了过去:“一起!”
砰!砰!
两件花瓶就这样破碎,一件价值千两,俩个败家子。
尽情发泄,一个敢给、一个敢砸。
世间最铁的关系,一起同过窗、一起逛勾栏、一起上过战场,如今还得加上一件,一起疯狂。
直到累了才停下。
前者放下太子的尊贵,后者放下侯爷的威严,没有任何伪装,难得坦诚,很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
太子搂着张荣华的肩膀,后者也勾肩搭背。
太子看似镇定,实则心里很慌,生怕被发现什么,但在气氛烘托下,加上他脸上没有表现异常,提着的心才算落下。
发泄过后,积压在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孤好受多了。”
张荣华道:“臣也好受多了。”
“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随着时间推迟,不仅没有减弱,而发日渐加重,随便一个导火线都能引起。”
太子斜眼望着,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你因为什么?”
张荣华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看似轻松,实则臣的压力也大,如今发泄出来,积压在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
太子不信,就算不快,都过去这么多天,除了去一趟中天大营,府衙的事扔给铁常林,别说过去,连影也看不见,在杨红灵的治愈下,想来早就恢复。
但又困惑,什么样的事,让一位手掌滔天权势的官场新贵烦恼?
青麟又耍滑头,就像上次霜儿、青儿出事一样,问他藏着什么,他倒好反过来问自己,究竟因为什么与母后撕破脸!
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眼下就挺好。
望着遍地狼藉,花瓶、酒壶、酒杯、字画等碎片,这一幕要是传出去,明日早朝那些御史指不定如何喷。
苦涩一笑:“真没想到孤也有疯狂的一天!”
张荣华道:“臣也是!”
望着夜色,已经很晚,马上就要到凌晨。
太子开口:“明日丁易大婚,还要你去带亲,早点过去吧!”
“是!”张荣华起身。
行礼离开。
一会儿。
太子从地上起身,浑然不顾身上的赃物,脸上表情一变,轻松、笑容消失,皇者霸气再次出现,高贵、威严,往主位上一坐,念头转动的很快,思索着破局之策。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做出决定,等到那一天到来,翌日早晨,等侍女收拾床榻,只要没有见到床上的落红,或者纪雪烟的守宫砂还在,后果严重,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谁也护不住!
说服她?
不可能的!以纪雪烟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也无法强行控制,完全不现实,太傅第一个不答应。
就像刚才说言,婚约无法解除,只能将计就计,想方设法破局!
这个问题,也请教过皇后。
一向运筹帷幄,算无遗漏,面对此事也犯难,联合太傅让他说服纪雪烟,一起做局蒙混过关?
皇后不敢去赌!
太傅的野心很大,要的东西也多,把柄落在他的手中,再想要摆脱,难比登天!
到了那时。
太傅一定会大做文章,利用此事控制皇后、还有她背后的势力、包括太子等,谋划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收获,所做的一切,都将为他做嫁衣,就算这种可能性很小,小到不可能发生,也赌不起!
想到苏秋棠当时说的一句话,成亲无法避免,既然如此,取了纪雪烟的守宫砂!
话刚出来,就遭到皇后严厉喝斥,怎么取?世民上?
若真这样,还用为这个问题发愁?
头很痛!依旧无解!
……
带着张元啸离开东宫,没有回府,向着丁易那边赶去。
到了这里。
爹娘他们都休息了,唯独丁易、陈有才、徐行、陆展堂等人在大堂聊天等着。
张荣华挥挥手,张元啸守在外面。
“哥(青麟)!”众人起身。
“自己人客气什么?”
郑富贵让开座位,让表哥坐,重新搬来一张椅子。
没人问殿下叫张荣华何事。
丁易让丁伯将桌子上的瓜子、花生、茶水等收下,换上酒水和小菜,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张荣华吩咐道:“元啸!”
张元啸出手,以真元在房间中布下一座结界,从外面关上房门。
见此一幕,众人收起笑容,知道青麟有正事谈。
张荣华知道他们不会背叛,无论发生何事,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这边,但这次的事非常重要,关乎到无数人生死,必须小心、再小心。
若有人现在退出,从今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对上便放手干,直到弄死!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要碰面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