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如漆,烧灯继昼。
庆喜公公捧着奏折进了殿中,见姬溯依旧在批阅奏折,不禁低声劝道:“圣上,天都快亮了,您就歇了吧,一会儿还要早朝呢……”
姬溯随手将折子扔在了案上,斜倚在了龙椅上,乌黑的檀木将他的身形衬托得颀长流畅,他一手扶额,闭上了眼睛。
庆喜公公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愿意歇一会儿就好。他没有劝圣上去床上歇息,这是圣上的老习惯了,到了这个点就不乐意再上床去歇息,寻个地方小憩一会儿,待上完了早朝再回去补觉。
庆喜公公低声道:“老奴替圣上按一按?松乏一下也是好的。”
姬溯从喉中溢出一个音节,算是同意了。庆喜公公忙去一旁净了手再去服侍,圣上好洁,他可不敢碰了折子就去碰陛下。他见姬溯眼下泛着一点淡淡的青,小心翼翼地道:“圣上,胡太医那头又去看过了,只说小殿下是累着了,再休养几日也就无大碍了。”
“圣上连着几日都在两处奔波,哪怕是天上的真龙,也得有歇息的时候,还请以龙体为重啊……”
姬溯淡淡地道:“倒是把你的心养大了。”
庆喜公公利落地跪了下来,手上还不停,只不过把地方换成了腿,他一边替姬溯敲着腿,一边接着道:“老奴不敢,只是圣上这般劳累,老奴看着心里难受,圣上就是将老奴拉去菜市口,老奴也是这么说。”
“杀你还需要菜市口?”姬溯轻描淡写地反问道。
“陛下是天下之主,皇宫是陛下居处,老奴这是怕老奴的血污了宫里头的砖儿……”庆喜公公悄悄打量了一眼姬溯,见他神色未动,便放心大胆地接着道:“圣上训斥了小殿下,醒波说殿下懊悔到了三更上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呢……又气又伤心的,殿下还小呢。”
姬溯眉目不动,一手微抬,示意不必再说。
庆喜公公哪里还敢再求情?不过见圣上依然有些松动,心道圣上总算是没彻底恶了小殿下。
照他说,小殿下这样就很好,虽说是纨绔了些,可难道皇家还供不起了吗?小殿下是心软,可心软也有心软的好处,那几位逆王倒是心硬,先帝也心硬如铁,可好好一个家里,弄得父不父,兄弟不兄弟的,难道就是好?
如今小殿下在朝堂上是不能为圣上分忧,可满堂的朝臣难道是摆着好看的吗?难道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成?
圣上至今无子,可也不是非要选小殿下的,宗亲王府刚出生了几个孙儿,挑一个过继来也照样是皇家血脉,叫小殿下就这么快活逍遥过一世,日后嗣子继位,难道还敢去刁难摆明了无心权位的皇叔?也不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不管是愿不愿,只要小殿下不谋反篡位,嗣子也只能把小殿下供起来,难道不好?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腹诽两句罢了。
另一侧,居于甘泉别苑的姬未湫睡得正香,他又不急着出去喽,他哥说的经书回头再抄,胡太医不是说了他至少要休养一两个月吗?他就算是抄好了解了门禁,那也是换个地方继续休养,急什么?他现在是病人,天大地大除了死者为大紧接着就是病人最大,该吃吃该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