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而潮湿的纸质囊状物漂浮在地狱的地面之上。一些长着羽毛翅膀如天使般的身形粘在它的表面上,他们的身体在层层粘稠的物质下徒劳地挣扎着,就宛如琥珀里的苍蝇。该构造底部有着铁链把它拴在这地狱景象之中。
他们看起来像是天使。
可实际上天使已经死去了千年万年了,在那些深渊血战最激烈的岁月中,曾经有以百万计的天使进攻过巴托地狱,天使们对巴托地狱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胜利总是短暂,这个位面的腐化和堕落足以将天使们的胜利快速地从地表上抹去,并取之与腐化和堕落。
最终,和曾经全力进攻无底深渊的爱剌天族失败一样,以百万计的天使们最终只有几千人成功脱困,从巴托地狱中撤退,而其他的天使,要么成为了巴托地狱的堕落天使,欲魔,要么成为魔鬼的战利品,也就是拜尔腰间的天使头颅腰带,要么就成为地表上的废墟遗迹的一种。
比如说出现在亚伦等人面前的就是天使们留下的遗迹,阿弗纳斯四处都是遗迹。
这些生物曾经是天使,至少是天使的尸体,可当他们在血战中陨落之后,他们的身体就被阿弗纳斯本地的生物占据了。
在整个阿弗纳斯中,好斗的黄泉蜂群落用被杀死的天使和其他坠落的天界生物的尸体建造出了巨大的巢穴。这种结构具有一种魔法浮力,必须用铁链将其拴在阿弗纳斯的表面上。这些被茧裹着的天使因其体内幼虫的蠕动而诡异地扭动着,这制造出了一种他们还活着的假象。
地狱战车呼啸而过,远方的天使遗迹扭动着,天使尸块上已经松弛腐烂的脸庞里爬出成串的蛆虫,亚伦见状突然朝着萨米尔问道:“扎瑞尔还活着么?”
萨米尔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那要看你如何定义活着了。”
“天使转化为魔鬼之后,他们可能依然会记得自己曾经还是天使时的往事,也有可能还有情感存在,魔鬼们并非是完全理性和追逐利益的生物,它们偶尔也会表现出自己的好恶。”驾驶着地狱战车的大魔鬼摩根接口道:“但这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令魔鬼突然回忆起曾经过往的契机。”
“比如说,我的契机就是在为马曼大公整理账单的时候,我突然回想起,我还有一笔账单没有支付,我的合作对象还在等着我的货款,我还差一笔钱,我就差一笔钱,这股发疯般的执念让我渐渐地回想起了我还是凡人时的过往。”摩根笑道:“扎瑞尔肯定还活着,只是她的灵魂需要东西来唤醒。”
“唤醒是么?”亚伦捏着下巴,回忆起了埃莉诺胸前的那根天蓝色的头发。
扎瑞尔的头发。
难怪扎瑞尔一直想要干掉埃莉诺,想要回收那根头发,因为那可能是唤醒扎瑞尔残存天使本源的关键。
“我们能去看一看血战的现场么?”亚伦突然说道:“我想看一眼扎瑞尔。”
“现场?你认真的么?”摩根失声说道:“我已经定好了渡轮!”
“去,去看看吧。”亚伦眯起了眼睛:“不止我想看,我背后的四个神祇都想看。”
“可是……”摩根还待再说,亚伦已经似笑非笑地按住了他的胳膊:“摩根先生,你也不想失去我背后四个强大神力支持,失去祂们为你解开太初契约束缚的机会吧?”
“……好吧。”
地狱战车一拐,朝着血战正面所在之处冲去。
“不!不!不!”被带上了地狱战车的阿斯代伦无助地的尖叫着,他挥动着双臂:“停下,停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从血战中脱身,你们为什么还要回去?等等,这不是去博德之门的路,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你是?”亚伦一行人纷纷发出恐怖的笑声,地狱战车载着这头吸血鬼一路狂奔,冲向了血战现场的不归路。
一路上,阿斯代伦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并没有什么卵用,随着冲天的浓雾、魔法的爆炸痕迹和乱哄哄的起哄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血战的战场到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幕足以用恐怖来形容的景色——流淌的冥河河畔,数十万的血战恶魔大军正在集结。
奇形怪状,千奇百异的深渊恶魔们胡乱地堆砌在一起,它们吼叫着、争斗着、杀戮着,就像是一团从冥河尽头涌来的泥石流一般一坨坨地滚出河流,然后逐渐铺满了整个平原肉眼可见的尽头,数量之多,一直延续到了地平线的尽头也看不到任何中断的迹象。
恶魔们的队伍像是一团被强行装在一起的沙丁鱼肉桶,高阶的恶魔们高举着战旗,中阶的恶魔们管控着下属,而低阶的恶魔们则在无穷无尽地撕咬、斗殴、推搡中度过,这些恶魔们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军队,反而像是一群临时征召的难民,低阶的小恶魔们挤成一团,每一步前进都会产生大量的逃兵,不断地有恶魔从队伍中逃出,混入其他阵列甚至是冲入阿弗纳斯的平原之中。
亚伦亲眼目睹了一整只恶魔军团刚刚进入阿弗纳斯就逃亡了大概三分之一,作为军团首领的弗洛魔不断地发出尖叫声,但这都无法控制住军队,它亲手杀死了一个又一个逃兵,却无法维持恶魔们散乱的纪律,举着旗帜的弗洛魔此时就像是推着一个粪球的屎壳郎一样,只能用身体强行顶着一个又一个的恶魔军团前进。
就在前进的同时,恶魔军团本身也在混战,牛头人和豺狼人们边走边战斗,深渊的野猪人被中阶的狂战魔当成备用食物吞入肚中,原魔、畸魔、怯魔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减员,乱哄哄地简直像是一群流民乞丐。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从冥河而来的恶魔数量源源不断地补充着血战的消耗,翻滚的泥石流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涌向魔鬼的钢铁堡垒,数百条涓流互相拥挤着形成泥石流,滚起黑色的污浊巨浪,扑向阿弗纳斯。
千万年来,永恒血战的一个小小剪影便是一场数十万规模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