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海城的温度愈发湿冷,简直要从地面透过脚心直钻到人四肢百骸,骨头缝里都是湿冷。
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小水洼,拉黄包车的车夫穿着长袖,上面是一层又一层的补丁,他蹲在车旁就着馄饨摊摊主好心给他的一碗水狼吞虎咽,一双眼睛还不忘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多拉个坐车的客人,多赚几个铜板,好能给家里该相看人家的女娃娃扯几尺红头绳。
“嗨,那个拉车的!”
忽然有个穿着体面的灰色长袍、带着瓜皮帽的人从旁边走出来,一手拎着长袍侧边防止衣服沾到地上未干的水迹,他对着车夫招了招手。
车夫一看有生意上门,赶紧起身,匆匆将剩下的几口干粮塞到嘴里,端起碗将尚且泛着热气的水灌进嘴里混着干粮咽进肚子里,他用袖子在嘴上一抹,而后拉着车就到了那人旁边。
“老爷请坐?不知老爷要去哪?”车夫满脸笑,在那人身边停下后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车上的座儿,尽管他早已用布巾擦拭过一遍。
“嗯,去福喜园。”那人一撩长袍,跨步迈上车。
“好嘞,老爷您坐好,马上就到。”
“等等!那个拉车的!李老弟!是我!王贵啊!”
他拉着车刚要跑,就又被人叫住,紧接着他车上的人,也就是那叫住他的人口中李老弟也让他先停下,等那个王贵过来。
“哎呀李老弟。”王贵笑眯眯地拱手跟车上的人问好,那位李老弟也拱手回礼。
“王老哥,您这叫住我是有什么事?”
王贵笑得更欢,脸上被挤出来的褶子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老弟可是要去那福喜园?我也要去,不如我们同行?”
“好好好,老哥请坐。”这种小事,他自是不会推脱,当即往旁边挪了挪,示意王贵上来。
车夫见又能多赚一个份钱,自是无有不允的,拉着车飞速跑着,脚踩到地上的小水洼,溅起一片水花,积水洇湿布鞋,带着冷风从鞋底的破洞钻了进去。
车上两个人将手笼在袖子里,互相寒暄着。
“今日那福喜园可是有那玉名角儿的《宇宙锋》!老弟你不是最喜这场儿了吗,今日怎么没早点去?你现在去,到了福喜园怕是早就唱完了。”
“嗨,谁说不是呢,我早就想出门了,家里倒霉娘们又因着我新收的姨太太跟我闹,这不,硬生生耽误了。”
“哈哈哈,老弟你这艳福不浅啊。”
“哈哈,哪里那里。”
“听闻这《宇宙锋》后面,是昌兴班的红芙蓉唱《桃花扇》,也很是能值回票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