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微微皱眉。
“杀的人越多,杀孽越重,炼的煞气,自然越强。小友,我姑且问你一句,”于沧海道,“杀人这件事,对么?”
墨画本想说不对,但琢磨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一定。”
“是!”于沧海道,“表面上看,杀人是不对,杀人炼煞,更是邪魔外道所为,但是……”
“若有人该死,有人该杀呢?”
“这种人,杀不杀?”
墨画目光深邃,但没说话。
于沧海感叹道:“有善心是好事,但善恶本就一体,过犹不及。”
“善心太过,便是愚昧,愚昧便会生恶。”
“若有人说,性命宝贵,犯了大错,只要悔过便不该死。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往罪孽,既往不咎这样的话……那这样的人,才是罪该万死!”
“该死的人,是要死的。该杀的人,也是要杀的。”
“杀恶人,也能炼煞。这样的煞气,在我水狱门的传承中,谓之‘正煞’!”
墨画目光一颤,“正煞……”
“不错!”于沧海点头,肃然道,“我水狱门,历来入道廷司,以酷刑惩罪人,以道狱镇恶徒,诛杀一切奸邪,妖佞,堕魔之人,以杀伐养威煞,蕴一身正气,令宵小奸邪,闻风丧胆,此之谓‘正煞’!”
于沧海言辞慷概。
墨画心中震动,但很快又心生诧异,“这个‘正煞’,也很容易养出问题来吧……”
于沧海一愣,随后无奈叹了口气。
这位小兄弟,果然心思机密,一点问题都瞒不过。
于沧海感叹道:
“小兄弟说得是,正煞是很难养的……”
“养正煞的人,必须有极强的毅力,有极坚定的道心,还一点都不能错。”
“而一旦养正煞,造杀孽,缠身的冤魂,便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这些凶念,无时无刻,不在侵袭你的心神,一旦心性有了裂痕,抵挡不了这些凶念,就会遭到反噬,心性堕落,煞气异变,从正煞彻底变为更极端的邪煞……”
墨画闻言,心中凛然。
但他知道,恐怕不止如此。
杀恶人,炼正煞。
若有哪一天,误杀了哪怕一个好人,这个正煞岂不就再也当不起这个“正”字,彻底就废掉了?
设身处地地想下,自己若是大恶人,想点办法设计陷害,让一个修“正煞”的修士,失手杀死一个无辜的好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个缺陷,实在太大了。
而且,这还只是误杀。
身为道廷司的修士,若有心术不正,心性偏执者,恐怕还会为了养煞,去人为制造“冤假错案”,栽赃无辜之人,制造“罪人”,然后理所应当地杀了这些“罪人”,心安理得地养正煞,成为一个道貌岸然的“酷吏”。
细细想来,都十分可怕。
这些话,于长老顾及宗门颜面,肯定不会说出来。
但墨画猜测,这门瞳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只有掌门才能学,多少也与这些因素有关。
不过墨画倒也不纠结。
水狱门都覆灭千年了,旧账也轮不到他来翻。
他只好奇一件事。
墨画想了下,便问于沧海:
“于长老,水狱门的瞳术,究竟是怎么用的?养了正煞之后,如何能以双目震慑别人?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门道?”
“这……”于沧海苦笑,“小友就难为我了,我只是一个寻常长老,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只有掌门才能学的禁术的奥秘?”
墨画就默默看着他。
于沧海被墨画清澈但却洞悉的目光看着,头皮微微发麻,末了叹道:
“我只知道一点点……”
“一点点也行。”
于沧海叹气,无奈道:“是玉匣上的图。”
“图?”
于沧海点头,“图上有一套观想之法,能通过观想此图,将正煞融于神魂,再通过目窍,也就是双眼,释放强大的威煞,从而震慑他人的心智。”
“这算是一套,另类的神魂攻伐之法。”
“看着或许不起眼,但生死之战,千钧一发之际,双目含煞,震慑对方,哪怕只有数息时间,也足以判定生死了,更可怕的是,这种瞳术与灵力无关,可与法术同时施展,根本防不胜防,稍不注意,就会吃大亏。”
墨画情不自禁点头。
他与水阎罗交过手,知道这法门威力不强,但却无比棘手。
始料未及之下,金丹都会被坑。
若不是自己神识强,不受水阎罗瞳术影响,当时在渡口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栽在他手里了。
更可怕的是,假如别人不知道你会瞳术,猝不及防来一下,才真是要了人命了。
但是……
墨画还是困惑不解。
“玉匣之上的图,画着一座牢狱,八间牢房,每个牢房中,关押着一个受刑的罪人,刑罚不一,罪人各异……哪里有什么观想之法?”
于沧海闻言,也困惑了。
他是真的困惑。
他虽是水狱门的长老,但也是第一次知道,被奉为水狱门至高传承的水狱禁匣上的图,画的是什么东西。
“八间牢房,八套刑罚,八个罪人……”
于沧海皱眉思索了片刻,忽而一愣,看向墨画:“不对,这不是水阎罗手里的东西么?小友你怎么这么熟悉?”
连上面几间牢房,多少刑罚,几个罪人这种事都知道。
墨画也愣了下。
好在他脸虽然白,但脸皮厚。
墨画不动声色道:
“我记性好,过目不忘,水阎罗当时逃跑的时候拿着匣子,我恰好都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