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换衣服,鱼由我处理就行了。”邓启先提着鱼,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鱼挺沉的,应该有八九斤吧。”
陈叔笑嘻嘻地说:“不止,上次秀兰生小孩,秀梅带去的那条都有八九斤了,现在又养了一年,应该过十斤不止。”
邓启先提着鱼,咋舌道:“这么大的鱼,怎么吃得完?”
“劏了,今晚用药材蒸一部分吃,剩下的就煎好,让你带出去,煲饭的时候放电饭煲里蒸,饭熟就得食咧。”
陈叔考虑真周到,邓启先不禁心里暖暖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是不错!有老人在,永远都不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很多生活的琐碎都帮忙考虑了,就像小时候,把你保护得好好的。邓启先心中感动,一迭连声的催陈叔快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晚饭在屋厅吃,昏黄的灯光照在历经岁月风霜的斑驳泥砖墙上,漫反射后,显得更加暗淡。见惯了觥筹交错的饭局,突然置身于宁静清淡的农家餐桌前,一种穿越的错觉萦于心头,两种模式的切换还有点滞后,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踌躇了一下在落在鱼头上。肉质结实无腥味,竟然比雅园酒家的还鲜美。
菜色不多,蒸鱼和煮唛菜,也不精致,满满当当的两大盆。农村就是这样,怕客人吃不饱,量很足。虽然早已不再捱饿,但思维的惯性依然延续,总是一大盆一大盆的装满。农村人讲究实惠,少花款,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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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过了鲩鱼的鲜美,邓启先食欲大增,筷筷都是肉。秀梅妈在旁眯着眼笑,让他吃慢点,还有很多。
邓启先鼓着腮,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大鱼好吃,竟然做得比酒家还鲜美。”
“好吃就吃多点。”陈叔笑呵呵地说。
“难得的是没有鱼腥味,是怎么做到的?”邓启先边吃边学艺。
“关键是鱼靓。”陈叔笑着说。见启先不信,他用筷子剔下一块鱼肉,说:“你看肉质坚实,洁白,比市场买的是不是好很多?”
邓启先点点头,询问陈叔是不是新品种?
“哪有什么新品种,不过是水好,养在菜地边的泉水窝里。每日吃的是地里吃不完的疏菜,逢造的蕃薯、木薯叶,纯天然喂养。”
以前物质匮乏,大家都吃不饱,但食物都是纯天然,吃起来很香。现在产量高了,却没有原来的原汁原味。最明显的是稻米,以前的稻米煮粥又香又糯,不要菜都能吃几碗,现在的稻米煮粥都不香了,大量使用农药化肥早已破坏了原来的口味。好像都是这样,食物香甜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怎样能吃饱肚子,待到真吃饱肚子,又开始怀念以前的香甜了。邓启先忽有所悟,是不是自己也坠进了这个怪圈。
温馨平淡的居家晚餐,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自然放松,有说有笑,便胜却高朋满座、富丽堂皇的宴会。秀梅妈还特意坐着轮椅出来陪他们一起吃饭,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一个劲地催邓启先多吃点,不要客气。看到她精气神不错,邓启先也就放心了。自打装了电话,秀梅便经常打电话回来,家里缺什么也会及时通知他。营养品更是未间断过。
吃完饭,在屋厅又聊了一会,才八点多钟,两老就有点熬不住了,先后进房休息。邓启先一个人坐在屋厅里百无聊赖,睡觉又太早,不如到外面去转转。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天气并没有完全转暖,冷暖空气轮番登场,乍暖还寒。出到院子里,冷风从风衣的领口灌进,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气温并不算太低,但因为刚下了雨,湿冷的空气让体感比实际温度要冷很多。
本来想到村里转转,想想还是作罢了,天冷,没有谁出屋。站在院子里眺望,全村都静悄悄的,零零星星的灯火也像打瞌睡的老人,无精打采的亮着。随着年轻人都到珠三角去打工,剩下的都是老人和留在家乡读书的孩子,农村越来越沉寂。邓启先想起小时候,那时出去打工还不算普遍,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村子都是热热闹闹的。特别是夏天,大人们棸在一起侃大山,小孩子们就躲在暗处捉迷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大家都外出拼命赚钱,村子却冷清了下来,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到底什么才是好呢?邓启先自己也说不清,或许这就是时代的特色吧!
山村的夜是沉闷寂静的,才过九点,已经慢慢开始睡过去,只有零星的狗吠声让人觉得村庄还有些动静。没有星星,周围的群山也隐没在夜色里,天地间的界限已模糊不清。好一个寂静的夜。
踱着步回到屋里,打开电视,只有珠江台,看惯了有线电视,面对没有选择的电视台,更感索然寡味。关了电视在屋厅呆坐,面前是陈叔的水烟筒,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使得竹筒黄澄澄的油亮光滑。邓启先取过水烟筒,用手擦了擦筒口,学着陈叔捏了一小撮熟烟放在小竹管上,点燃,“咕噜咕噜”的抽了一大口。一股辛辣刺激的烟味直冲喉咙,呛得他眼泪盈眶。吸得太急,又久疏战阵,自然是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