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我在医院见到了胡东风。
这位京圈衙内一扫之前露面时的嚣张气焰,胡子拉茬,头发蓬乱,整个人都一身颓丧气,本来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床头,看到我进门,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可想了想,又靠了回去,闷声道:“怎么着,来看我笑话?”
邵卫江从我身后窜出来,抢先走到床前,拍了胡东风一把,“瘸子,胡说什么呢,周先生是那种人吗?”
胡东风盯着我说:“不是来看我笑话,难道还能是来帮我的?”
我坐到床边椅子上,扔了颗烟进嘴里,撮指成火点燃。
这一手让胡东风瞪大了眼睛。
我扔了一颗烟给胡东风,道:“回京城就不要想了,姜春晓在气头上,天王老子说情都不好使。你也不要再四处找人拜山头帮你说和,你越这样,姜春晓就越生气,越不可能松口。这样的话,谁说让你回京,就是打姜春晓的脸,你自己说谁敢呐?不如先老实在外面呆几年,别再跟姜春晓照面。她是有大心思的人,不会一直跟你计较这事,等气头消了,找妥贴的人帮你去说和一下,你好好赔个礼,也就能回去了。”
胡东风拿着烟,一脸苦涩,“几年不回京,谁还能记得我这么个角色?我家老爷子走得早,我要是不常在京城露面走动,那点香火情也就凉透了。没了这些,我什么都不是。”
我说:“这你就想差了。想让人记得你,靠上门走动拉关系套近乎其实是下策,名动天下让人人都知道你的能耐才是上策。这人呐,香火情再厚,也不如自己够硬实。赵开来三年不回京,一回去就能委以重任,靠的还是他自己做到位,入了上面的眼。”
胡东风不安地搓着烟卷,说:“我拿什么跟赵二哥比?人家正经上过战场蹲过猫耳洞流过血立过功,老爷子们哪个不知道赵家出了个赵二郎?”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苦笑道:“我想去流这个血都不够格。”
邵卫江插话道:“瘸子,个人有个人的本事,战场杀敌流血是能耐,赚钱搞经济也是能耐,正好我这儿手头有个好……”
我重重“咳”了一声,打断邵卫江,道:“邵公子,胡公子腿不方便,你那些事就不要讲了。”
邵卫江打了个“哈哈”,道:“是,是,我这就是顺嘴一说,不行就拉倒,瘸子你别往心里去,听周先生说吧。”
胡东风瞟了邵卫江一眼,又看向我,没说什么。
我说:“别想了,邵卫江要做的事太凶险,要求不比上战场差,不适合你。这样吧,我断了你赚钱的这条线,再赔你一条线,你先在金城安稳呆着,其他的事情过后再说。”
胡东风继续搓那根烟,问:“周先生,你不像以德报怨的人,我跟你虽说没大仇,但怨恨也不小,你帮我图什么?”
我笑道:“人有三衰六旺,我看你的面相有纵横之气,现在的衰气不会持久,将来肯定有大成就,算是提前跟你结个善缘,等我将来进京的时候,就靠你帮忙搭桥引见了。”
胡东风问:“你还会看相?”
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是看相,是相人,教我那位看人从来不出错,我学了她七成,不说百看百中,但也八九不离十。好好养病,等我消息。邵公子,陪陪胡公子吧,不用送我了。”
邵卫江大声应了,把我送到病房门口,冲我挤眉弄眼一番,这才转回病房里。
等到晚上,邵卫江给我打来电话,道:“周先生,你走了之后,胡东风就一直想打听我要做什么事,我始终没吐口,钓的他四六不着,抓心挠肝,别提多可笑了。”
我说:“主动送到嘴边的没人会珍惜,多半还要怀疑这里面有没有阴谋,只有自己苦苦求来的才会甘之如饴。你先这么钓着他,等我把好处给他安排完,定了他的心思,再一点点透露给他。他这种赚巧钱赚惯了,只要闻到风声,肯定忍不住要参一腿,到时候你再带他去香港,顺理成章,他才不会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