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追出门口,迎着邓勇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道:“师父,您好好休息。”
邓勇的步子稍顿,回头眯着眼睛看了方子业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才又往前行。
方子业转身慢步而回,抬起左手的拇指抠了抠双内眦中间的鼻梁,这里有点痒,方子业也有点难安。
上学期间的选择题对错就是几分的事情,工作之后的选择题没有对错,但比对错更加严重。
方子业取出手机后给师父袁威宏编辑信息:“师父,刚刚邓老师、杜老师和人事科的许主任过来找我了。”
“条件暂时还没谈拢,但没关系。”
袁威宏此时未眠,也未上班的他几乎是秒回信息:“子业,你做了些什么?”
袁威宏哪里知道方子业会做些什么,方子业也只是给袁威宏讲了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方子业对过程只字不提,现在的袁威宏上下难安,并非忐忑不安。
“师父,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现在算起来就才进厨房,看看有哪些菜。”
“学生其实也没那么好的厨艺和能力,但是眼看着有不顺眼的,可能有机会敲几下闷棍!~”
“师父,您也好好休息,该下乡就去下乡,该有什么安排就安排。”
“就是,我刚刚和邓勇老师坦白了……我看得出来,他很失落。”方子业编辑信息时迟疑,连点击发送键都很迟疑。
邓勇对方子业也是有恩的。
可现在邓勇与袁威宏之间一定程度存在着对冲了,方子业也没办法。
“子业,你千万别乱来啊……”袁威宏实在有点看不懂方子业了。
袁威宏实在想不出来,方子业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够让科室里的局面出现转换。
“呼。”
“呼。”
凌晨一点,方子业坐在创伤中心诊室里酣睡,轻鼾声规律且平静。
方子业被吵醒后,下意识地就先道歉:“不好意思啊,值晚班稍微有点累…我。”
看清楚来人面容后,方子业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手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您二位是来看病的还是?”
来人方子业认识,正是上次科室里的表皮生长因子当作敷料收费事发后,方子业被处罚了,前来给方子业解释的何总以及另外一个青年。
此时,两人手里还拿着挂号单。
方子业不能直接赶人。
青年位于中年身后,将诊室的门轻轻一关,关门后他推了推眼镜。
何总则猛的吞咽了几大口唾沫后,才面带忌惮地看向方子业,低声道:“方老师,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公司一马?”
“给您造成的损失,我们愿意十倍甚至百倍赔偿。”
“现在国产的制药公司生存很不容易,国产公司要做药品的原创更不容易,我们公司为了这个项目的投入至少超过三亿。”
“如果就此叫停的话,真的会亏非常非常多。”
何总此刻的声音格外诚挚,恭敬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公司从九点钟开始查事情的始末,经过了四个小时,才查到了事发的起因竟然是在中南医院的一个住院医师身上?
方子业眯了眯眼睛,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短袖白大褂的袖子以方便需要动手时的不时之需:“何总,您找错人了?还是说错话了?”
“我这双手便宜的很,您说的话,我找不到理解的源头啊。”
“能不能说得更加直白点?”
何耀林认真地盯着方子业的表情看,着实看不出来此刻的方子业到底是扮猪吃虎,还是假装清纯。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必须顶出来解决这件事,如果能够在公司总负责人前来追责之前把事情解决掉,他的饭碗还能保住。
不然的话,他不但饭碗保不住,还有可能会进去。
非法运输“药品”的罪名可大可小,进去短时间的学习都是最轻微的。
“方老师,明人不说暗话,不是您因被处罚后,生气举报的么?”何耀林小心地微微躬身问。
现在打方子业一顿已经不起效了,甚至把方子业管控起来也没有作用。
公司几個亿的项目在临门一脚被自己搞停,如果搁在十几年前,是会丢人命的。
即便是现在,公司上层也可能把他搞得倾家荡产!
这不是危言耸听。
方子业道:“何总,讲话要有逻辑和条理,给人戴帽子或者是要冤枉人,多少有个明面上的逻辑。”
“举报?我找谁举报?省卫健委?还是纪委,还是我们医院?”
“您是真找错人了吧?”
方子业都不用假装,他就是没有做过举报这种事。谁要说他自己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处罚,导致住院总生涯被延迟了三个月都不能和朋友吐槽了——
方子业可以直接骂娘!
凭什么不能向朋友吐槽了啊。
而且吧,也没有人敢去找黄凯的不对,黄凯就是一个病人,现在才出院,之前来中南医院就是做了个手术,之前还在恩市疗养院康复过。
现在的公司还敢去找黄凯?
可以这么说,黄凯但凡要再出点事,明目张胆的小陈老板估计都得进去了,你都害得别人几乎家破人亡了,你还要怎样?
这一条线,就算是被发现了,方子业也无所谓啊。
至于那位老师给方子业发来的信息,一方子业没有回复,二如果有人能够查那位的手机,那方子业还玩个毛啊,直接闭嘴什么话都不讲了。
赶紧收拾收拾,早些准备和袁威宏准备出国混的事情吧!
何耀林耸了耸眉毛:“方老师,您要这么装傻,那就没意思了。您肯定是认识人的,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就说这件事你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公司愿意给你赔偿。”
“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方子业闻言反问:“什么事不追究了?”
“我认识谁?我给谁讲?你给我个倾诉对象?”
“何总,我又不是SM,如果我能有倾诉的对象,一开始这种冤枉事还能落在我头上啊?”
“何总,我也是受害者。我现在还受害着,你让我给谁说?有谁提议过我是无辜的,所以取消对我的处罚了么?”
“没有啊?没有这样的人啊!”
何耀林便道:“那伱为什么给恩市的黄凯医生发那么一条信息?你让他转告谁?”
方子业直接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凯爷,你恢复好了就行。替我婉拒其他老师们的邀请吧,就说我现在是住院总阶段,而且我住院总的时限还被延长了。”
“我暂时不能脱离本职工作啊!~”
方子业看了后道:“是这条信息吧?”
“来来来,看看上一条,上一条信息我们是在聊毁损伤示教手术的事情,黄凯是恩市中心医院的前职工,他所说的主任不就是恩市中心医院里的主任么?”
“我也认识他们啊?我不叫他们老师,我直接叫名字?吴国南,再叫洪都?”
“这么称呼是吧,你在公司叫你们老板也是叫名字,叫你的上级也是叫名字?你叫合作公司的合作人也是直接叫名字?”
“何总,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有病看病,没有不舒服去退号,我这里只负责治创伤急诊,其他的我没有这样的技术。”
“你要再不走的话,我就直接报警了啊。”方子业把手机一收,回道。
何耀林摸了摸肚子,满脸难受之极。
听到这,旁边戴着眼镜的干瘦青年就说:“方医生,多条朋友多条路,您能不能为这件事说得上话?”
“如果可以说得上的话,能不能帮个忙啊?毕竟您和同济医院的吴医生都是好朋友,这个临床课题如果被叫停的话,吴医生之前的心血也就白费了。”
“遇到了问题就解决问题嘛,对不对啊,方医生。”青年挤出笑脸。
这件事不能怪方子业吐槽,怪只怪他们存在着‘剑走偏锋’,结果被人直接逮了正着。
其实公司还是蛮聪明的,并不是直接销售表皮生长因子,而是以敷料作为医嘱替代收费。
这其实就不算经销。
然则啊,这件事没人查则了,有人查的话,这个性质更加恶劣。
表皮生长因子和敷料医嘱之间如何互换,科室里的护士为什么可以领到这种药到科室里。这些细节一挖一麻袋的屎。
当然,不会这么细抓。
主任负责制,院长负责制。
医院出现了问题,上面不会直接追查到个人,直接免职主任或者院长,其余自查。
有违法违规,直接被带走。
更下级医生,你不好评论他们到底是被威胁的,还是主动参与啊?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人,我也没背景,我的背景就是我的两位师父,我现在所达到的一切,全都是他们的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