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结束最后一台手术时,病人自己都先耐不住了。
“医…医…医生,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手术开玩笑啊?”
“您刚刚说我啥?”说话间,方子业看到病人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捅着无菌布单。
方子业和聂明贤都怕病人摔了,马上把遮住患者的无菌绿色布单掀开,方子业马上喝止:“先别动,我手脏。”
一个二十多岁的凭脸青年露出庐山真容,他左右脸上的小痣在疯狂抖动不安,只是打了神经阻滞麻醉的他用左手一把就将把方子业的右手手腕抓住。
声音紧张,泫然欲泣:“医生,你可别吓我啊,比起你们人均博士,我没什么文化,但我也知道,骨折了需要手术,然后在手术室里做内固定,叮叮咚咚的。”
“咱们能不能不开玩笑了,虽然我前几天是有点爱开玩笑。”
聂明贤看着在病房里活泼开朗,和袁威宏都‘车来车去’的‘社牛’,一张塌鼻平脸被吓成的苦瓜脸,便拍了拍他肩膀。
“兄弟,别紧张,你来的是正经医院,这里是我们外科的手术室。你的手术全程还是在全省的骨科医生面前直播的,你怕个啥呢?”
“这里没有套路啊,中途让你加钱啊什么的。”
“之前不是和你聊过么,如果说手法复位的质量非常好的话,那么就不用开刀性开放复位内固定了。”
医学的专业壁垒太高,非骨科专业的临床医生,都可能被方子业这‘速度’和治疗方式给吓到,更遑论没有医学基础的普通人。
这并非术前仔细谈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青年的眉头逐渐舒展,脸颊上的小痣也各自为安复位:“真的?”
方子业道:“真的!”
“你说我骗伱干嘛呢?我是觉得你好欺负,不敢举报我么?”
“你现在的骨折复位已经非常好了,复位后的复查平片就在这里,经过我们的专业评估,你目前的情况,只需要石膏外固定术辅助固定即可。”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你何必担心手术质量问题呢?”
“当然,手术后,你必须全程听从医嘱,不要搞什么三天下床跑步,一个星期去足球场踢球这样故意找茬的活动……”
“目前的医疗技术和认知,骨折的康复,至少需要一个月到三個月的时间,具体时间因个人的体质差异而异。”
现在,方子业就只怕这个患者钻牛角尖或者故意搞自己。
说了不要开放手术治疗,他故意将自己的骨折弄移位,比如说自己在病床上让其他人给他强行‘掰’一下!
青年认真地看着方子业的眼神,方子业很坦然。
又转头看着与他谈话的聂明贤的双眼,聂明贤也是非常平静。两个大男人对视了几眼后。
聂明贤问:“兄弟,我们可以打石膏了吗?”
“你要这么想,如果这个手术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敢去同行面前直播么?是吧?”
青年的提着心已经落定,僵着的双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了身侧,平望着天花板岿然一叹:“行吧,你们是医生,就听你们的。”
看似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尸体”,可没过几秒钟。
青年才又道:“方医生,我的那个朋友说你的技术很好,但我绝没想到能很好到这样的地步。”
“这也太好了!”
青年自己纵观手术全程——
九点四十五被人从病房推到了手术室,从是十点整到手术室门口。入预麻室后一直到了十点五分,开始打麻醉,腰麻时间持续至十点二十分。
十点二十五分开始在手术室等待,一直等到了十点二十七分,才终于有手术医生进来管他。
青年大概就只听到了这么几句话。
“麻了吗?”人物1.
“麻了。”麻醉医生。
“我们先做手法复位吧。”人物2.
“透视。”人物2.
“结果出来了。”不知道是谁。
“可以了,打石膏吧。”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这TM真的是在做手术,而不是嘎腰子?
……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啊?”方子业主动帮忙为患者固定石膏与下肢,方便聂明贤缠绕纱布。
“哦,是你们医院的一个硕士,内科的。叫徐平,方医生你肯定不认识。”
“我今年才二十五嘛,他也就才读研还是读了一年,我忘记了。”青年回完,又是没由地来了一句。
“医生,我这个治疗的质量,没问题吧?”
方子业真的还不认识这个徐平的师弟,于是就回第二个问题,玩笑回说:“要不我们还是开一刀吧,你疑心这么重,不给你切开复位,你要么找我麻烦,要么就有了焦虑症。”
“别啊……”青年连连摆手反驳。
……
手术结束后,患者被管床医生推回病房。
“贤哥,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急诊给谢教授打个下手,下午还要去会场一趟。你晚上直接去创伤中心急诊诊室就可以了。”方子业一边脱下洗手衣,袒胸露腹。
聂明贤则比方子业慢了半拍,绿色的洗手衣将头包绕着。
脱下后直接往地上一扔,一边从柜子里取衣服:“也行。”
接着再开玩笑:“被一个人白嫖好歹算贞洁,被一群人白嫖,听起来就有点浪荡了,对吧?”
聂明贤目前算是义务工,没有工资。
方子业听着,穿裤子的动作稍稍一顿,而后屁股一撅,将前方的空间让出来后提上去,左右看了看:“贤哥,这种话被别人听了去,是非常容易产生误会的。”
“不过贤哥,要不?你在我们实验室里挂下名吧,我……”
聂明贤这边也穿起了七分裤,偏头道:“算了吧,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麻烦还会更多。”
说完,聂明贤开始系带子,又道:“子业,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反正你占便宜也不会占很久。”
方子业收拾地上的洗手衣裤后往布桶方向半路,闻言脚步一滞,而后继续前行,扔衣服进去后与聂明贤并行走出。
问:“贤哥是打算回去了么?”
聂明贤不是刘煌龙的人,也不是华中科技大学的人,更不是汉市大学的人,他如今的身份是协和医院的博士。
是一个自由人。
邓勇和刘煌龙虽然都有心将聂明贤留下,可聂明贤也有不留下的“自由”。
“是啊,打算大概九月份,或者十一之后回去。”
“不管路再难,也得往前走啊。”聂明贤的语气坚定。
“那贤哥你还有可能回来么?”方子业表情平静,语气平稳。
聂明贤看了看方子业,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啊?”
“我只是提前把自己的规划告诉你,子业你应该不是那种过河拆桥,敝帚自珍的人吧?”聂明贤坐下穿鞋时,如此问。
问完皱了皱眉,因为鞋架上不知道哪双鞋味道超级重。
方子业还没回话,两人就穿好了鞋。
聂明贤一站而起:“赶紧走,这TM味也太大了。”
两人从手术室出后,聂明贤不等方子业把话题拉回,就略“潇洒”地摆手从外科楼下楼了。
方子业则是走骨科大楼方向,往急诊科方向行去了。
路上,方子业左右抬头,只觉得太阳非常烈,烈得刺眼。方子业没由地放慢了脚步。
当然,外面很热,只这一路就燥热得有点细汗。
方子业后半程赶紧加速,钻进了急诊科才终于感觉凉爽重新侵身。
汉市的夏天,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
……
推开创伤中心诊室门,谢晋元副教授与人打电话的爽朗声就袭进方子业的双耳,看着龚子明小心在旁陪坐,木然的脸也是马上绽放出笑容。
龚子明哑剧一般地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方子业,自己则是起身给方子业拿水杯泡茶。
方子业靠近后拍了拍龚子明肩膀,示意对方不用这么客气。
龚子明只是指了指凳子,而后再比划了一个打电话手势,接着转身泡茶去了……
谢晋元这会儿也是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嘴里回道:“杜主任,这个我目前还没听说过,可能是邓教授自有安排吧。”
“我近一年都没在科室里,我来急诊科了。对,就是急诊科。”
“嗯,好好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您可能要去问问邓教授有没有进修的名额。”
“好好好,那就暂时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