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宝玉院。
贾政那日一顿狠打,宝玉养了几日,还是下不了地,时常哼哼唧唧喊疼。
袭人每日解了中衣查看伤势,大腿上半部皮开肉破的地方开始结痂,但四指宽的道道僵痕高了起来,一时退不下去。
每次都看得袭人心惊胆战,如果那日不是太太和老太太及时赶到,怕不是要被打残废了。
宝玉和贾琮同岁,这两年贾琮忙着读书做官,宝玉却已和袭人把能做的事,偷偷做了许多次。
因此两人自有别人没有的一番亲密,于是每日袭人服侍上药,便照例会唠叨几句:但凡听我一句,也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宝玉虽还伤得下不来地,心里却还记挂着其他事,袭人的体贴温存他早习以为常,对她的话也不太放心上。
他第一关心的事,就是金钏如何,后来听说金钏因那日的事,竟然跳井自尽。
他这人本就爱无故寻愁觅恨,许多时候更是似傻如狂,金钏如此事迹,自然叫他好一番感慨悲催。
让伱姨妈脸往哪里搁,往日你是个精明的孩子,怎么办起这种糊涂事了。”
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莺儿的声音:“三爷来了,快进来坐。”
宝钗笑道:“我可知道你,过来看我只是顺便,多半是想问问金钏的事,是否有着落了。”
宝玉听了这话心中欢喜,总算宝姐姐心中还有自己,即便人没再过来,还是让丫鬟带来了伤药,这份情义让宝玉心动。
梨香院,薛姨妈房中。
所以一向以来,他都是为贾琮感到很是惋惜的……。
前几天宝兄弟挨打的事闹得这么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分明是宝兄弟惹出来的,金钏并无大错,却被激得跳井。
不过后来听说金钏被人救了,宝玉心中好不容易酝酿的悲春伤秋,一下子泄去了大半,心中竟有些空落。
他看到宝钗出来,微笑道:“今天过西府给老爷请安,顺道过来看看宝姐姐。”
可不管是黛玉,还是宝钗,每次过来探望,都是和其他姊妹们一起,从不会独自过来。
他竟让两个五大三粗的“死鱼眼睛”下井捞人,那场景实在不美,大煞风景。
自从他卧床养伤,三春姊妹倒是常来看望,但是宝玉最想他的林妹妹来看他,自然还有他的宝姐姐。
薛姨妈听说女儿要了金钏做丫鬟,便觉得脑壳疼,叫了宝钗进房问话。
后来听说宝钗和太太要了金钏做丫头,这才让宝玉心中舒服了些。
而且,他还听说金钏落井之后,正好被贾琮遇上,贾琮让两个厨房的健妇下井捞的人。
袭人见了这般形状,却不无感慨,说如今姊妹们一年大似一年,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就该是这样彼此多些尊重礼数。
宝钗皱眉道:“妈,这事我和姨妈道过恼的,还和姨妈说了事情究竟,是姨妈自己亲口答应的,可不是我强要了金钏这丫头。
想着自己好些,去看宝姐姐时,正好也能看看金钏,这么一对妙人竟聚到一起,心中又一番发痴傻乐。
薛姨妈心中稀罕,这琮哥儿可是很少独自上梨香院的门,自从搬去了东府,来得就更少了。
琮兄弟万幸救了她,琮兄弟心善,就想这丫头不要白白断送了,有个好去处过活。
见了女儿进来,便一脸埋怨的说道:“宝钗,你怎么就晕了头,金钏可是你姨妈要撵出府的,你去要了来自己使唤。
……
只是这话黛玉根本没有入耳,等他养了几日,姊妹们再过来时,黛玉反而都不来了。
前几日贾琮听宝钗说过,对于金钏她有个稳当的法子,心中便一直挂念着这事。
在他想来贾琮这等风流俊俏人物,本是人间少有,就因去读那些腐书,一味要做禄蠹之人,才被消磨的没有半点锦绣心肠。
……
他倒是和林妹妹恳请过,如今他也不好走动,让妹妹得空多来他房里走动,也好一起说说话。
宝钗俏脸一红,嗔道:“妈,瞧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可怜金钏这丫头,要了过来又怎么了。”
我不过是帮着搭把手,不说多个丫头使着,给人出路也是桩好事……。”
薛姨妈听了眼睛一瞪:“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那小子,三句话都不离他的名,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这种烂摊子,你都帮他接。”
这个当口,他似乎已忘了王夫人掌掴金钏时,那个人屁滚尿流,一溜烟儿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这等刚烈不屈的女儿,真真难得,居然为了自己跳井,自己这等须眉浊物竟有这等福分,实在有些陶醉……。
可是莺儿却说药丸是太太让送过来的,自己姑娘并不知这事,还说如今姑娘多了金钏服侍,自己才有空闲帮太太送东西。
这等礼规森严的语调,竟和王夫人如出一辙,宝玉听了差点活活怄死,想这温润顺情的袭人,何时也变了嘴脸,还让不让人活……。
薛姨妈如今也看出来了,那琮哥儿今非昔比,老太太都说他将来是个赐婚的主,和自己女儿九成九是没了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