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觉放下杂志:“我看完了。”
“还真是‘看完’了。”安月琴心里念道着,不过她嘴上还是用平常的语气说道:“能说一下你对这杂志的整体印象吗?”
封不觉好像有点儿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他略一斟酌,开口道:“纸质和印刷都不错,算是市面上的一流水准了吧;定价也合理,不算难以接受;内容方面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广告几乎占了一半的篇幅,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水。”
“嗯,说得很对。”安月琴道:“我的观点和你大致相同。我们杂志的纸媒销量比起电子版差很多,就是因为广告太多,让读者感觉……自己买了一杂志,却只看了半的内容。”
“可这年头的纸媒都是这样的啦……没有广告,连印刷成都收不回来啊。”封不觉道。
“所以要改革。”安月琴一手拍在了杂志上。
“这种市场营销部门管的事情……你和我讨论得那么起劲干什么啊?”封不觉有点哭笑不得。
“其他部门的人尸位素餐是他们的事,身为一家企业的一员,看出了问题,就不该袖手旁观。”安月琴打断道。
“嚯~”封不觉笑道:“那您想怎么样呢?”
“不是‘想’怎么样。”安月琴道:“今天早晨,我的报告‘已经’交到总编的桌上了。”她顿了一下,“他也已经同意了,从五月起,我们的杂志将由周刊改为半月刊。”
“你有没有想过……”封不觉道:“如果你真是个普通员工,刚进公司,就越级往最高领导桌上扔一张报告……会有什么后果。”
安月琴知道封不觉话中所指,她掷地有声地回道:“总编会采纳我的意见,和我的身份无关。”语气确是很自信。
“呵呵……这位同学,‘尸位素餐’。其实是一个比较冷门的成语。”封不觉用一种教书先生般的口吻道:“不过‘自欺欺人’呢……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会用到。”
安月琴将身子往前凑了凑,神情不悦地逼视着封不觉,“不觉,我看过你的章,你就差把‘自恋’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你一定觉得自己特有水平是吧?”
“是啊。”封不觉往后靠在沙发上:“我就是很有水平。”他停顿了数秒,淡定地吟道:“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过此一壶外,悠悠非我心。”说着,他拿起茶几上就放着的一杯冷咖啡。好似品酒一般浅尝一口,“为你现编的,觉得如何?”
安月琴被觉哥这一忽悠,竟是一时语塞。她这辈子是真没见过有人给自己作诗的。
三秒后,封不觉就笑道:“哈……别琢磨了。这是李白的《独酌》。”
安月琴有些恼羞成怒,脸颊悄然生出一抹绯红:“引经据典、插科打挥很了不起吗?”
“非也非也。”封不觉道:“这年头,出身好,后台硬,最了不起。”他摊开双手:“你要求别人不要区别对待你,这想法不错,不过你最好先纠正一下自己的作风和态度。
你要真觉得自己能像老陈一样当个普通编辑。就踏踏实实干好职工作。别拿着业务员的工资,操着董事长的心。那叫僭越懂吗?搁古代就杀你全家,搁现代就炒你鱿鱼。
还有,什么‘别的部门的人尸位素餐’之类的话。讲出来之前过过脑子。就算那是事实,也不该由你讲出来,你这不等于在说领导是傻子、是瞎子吗?想不想干了?”
封不觉的态度嚣张到了极点,“最后给你点友情提示。你刚刚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名牌香水的味道。这种味道就仿佛在对你的同事们说——‘滚远点’。你要是不想成为职场冷暴力的对象,我劝你几句,今后态度要平易近人,穿衣服要偏休闲,香水用便宜点儿的,上班的时候开辆挫点的车。最重要的……别在背后打小报告。”
安月琴听着封不觉的话,期间神情数变,一进屋时的那股气势早已荡然无存,此刻她倒像是个实习生,正在听老师傅谈人生。
“你说完了?”安月琴半天后才开口,这会儿她的神态挺复杂,似是想发火,却又透出点儿委屈。
“差不多了吧……你可别发火啊,是你自己让我把你当一般编辑看的哦。”封不觉嘚瑟地说道:“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希望我把你当大小姐看待,我完全可以理解。”
安月琴这回无视了他,并开始说正事:“五月起,杂志改为半月刊,页数翻倍,广告减少。因此,包括你在内的,所有正在连载的签约作者,每个月都要加更30%的内容,而且必须得……”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按!时!交!稿!”
封不觉吞了口唾沫,脸色霎时惨白,这四个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
安月琴说到这儿,已站起身来:“你的稿子校对做得很好,故事也很受欢迎,你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个字——脱稿。但是,从这个月起,请严格按照合同上的交稿日期执行。”说着,她便走到门口,伸手去开门。
封不觉窜了过去,啪一声就给跪下了,“大小姐!咱们再商量商量!有话好说啊!小人我……”
安月琴这时已迈出门去,看着觉哥毫无节操的廉价下跪,她的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来,有点儿想笑,不过她还是竭尽全力绷着脸,一正经地道:“五月十五号我再来,届时请把六月份的稿件准备好,以后有事邮件联系,邮箱地址没变。”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了一句:“嗯……谢谢……再见。”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