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就是个木匠,打仗的时候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所以你就是个木匠,人家的爹在外面扛枪拼命,儿子就能跟着享福当官。”
青年便不再言语。
大家以前都是泥腿子,没有谁的出身更高贵,人家老爹舍了命,活该儿孙享福。
常威听见了身后的议论,并没有去驳斥,他本来也算是沾了老爹的光。
只要自己好好干,不丢老爹的脸面,他就不亏心。
粮店里,一个半大少年穿着件单薄的坎肩,从后面粮库里扛着一袋近百斤重的麻袋出来,背过身子把麻袋搁在账台上。
正在称面粉的汉子手上套着绒布的袖筒,上面沾满了白色的面粉,却不舍得抖一抖,看到少年郎浑身透着汗水,喊道:“阿兴,歇会吧。”
“不用。”少年笑了下,用胳膊蹭了下脸上的汗水,“一袋二厘,十袋两分,我扛完一百袋能赚两块钱,我爹病了,还等着我拿钱回去买药呢。”
汉子喟叹一声,“好娃儿,小心伤了身子。”
“不碍事的。”少年喘了口气,又转身朝着后面的库房走去。
队伍里刚才议论常威的青年努了努嘴,“傻不拉几的,面粉袋子最压称,也不知道挑选轻省点的扛。”
刚才拦他的老人没好气道:“你倒是个大聪明,他要是吃不得苦,这份临时工的差事怕是也轮不上,人家好歹还知道家里等着用钱,肯放学了出来卖力气,你呢?”
那青年就得意道:“我有正式工作,干嘛要出来扛大包。”
刚刚他还不忿常威,此时又笑起了不如他的少年。
账台上称重的汉子听到这话嗤笑道:“阿兴读书成绩好,已经上了中专,你现在笑话他,再过几年等他毕业了,说不定还是你领导。”
那青年面皮僵硬了下,讪讪着没有说话。
常威定定的看了会阿兴湿漉漉的背影,脚步沉重的从粮店里出来。
天色暗沉,街灯突然点亮。
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