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拳王听闻羵羊两字,眉关不由紧锁,尤比西奥的脸,与此同时也沉了下来。牙套妹、文弱男之流正在摩拳擦掌,见暗世界人马凑成一堆正在窃窃私语,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我靠在壁龛前,出神地望着身着皮装的迪姐,镜灯从她背面打过来,让那张脸显得更加秀丽,我不禁恍惚起来。这身装扮,不论气质还是体态,活脱脱就是弥利耶再世。
曾几何时,我与贼婆娘也像现在这样,彼此贴靠在差不多环境的地底阴蜮山石前,一边听她嘴里滔滔不绝喷粪,一边感受她从衣料里渗出的体温,那份记忆已变得十分悠远。
“这又是怎么了?干嘛停着不开工呢?做大事应该一鼓作气。”牙套妹像匹焦躁的母狼,在面前来回踱步,不时扭过脸看我,问:“要不你过去问问,究竟还要拖到几时?”
“瞧这架势,显然是遇着难题了,我去又能干什么?再者我也不懂他们这行当的切规。”
“刚才我听他们在说次级钻,那是什么?”罗莎打另一旁挽住我胳臂,裹挟着阵阵妖香靠上前,低声发问:“这东西,应该是指生钻吧?所以次级钻也会更值钱,对不对?”
“他们说的不是宝石,对你们工作帮来说一无所用。暗世界的人不贪图财富,他们有更高的追求,次级钻以我的陋见,也许是解除人类束缚的特异功能。”我朝魂镰指了指,笑道:“你何不亲自去问他呢?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疑惑,他会十分乐意给予答案。”
罗莎摇摇头,表示她和怪人们不熟,而且他们个个都板着张臭脸,十分不容易亲近。相比之下,我更像个正常人,而且论说肚里的存货,我也够她受用了,不必多此一举。此外,她认为我不受他们待见,尤其是世界之子那帮人,言辞间充满贬损和不屑,所以就身份而言,我其实也算是外人,如果真要选边,我理应与工作帮达成统一战线才是。
“对你来说,我显得比他们更容易拿捏才是。至于战不战线的,充其量也是指着我能帮衬捞取更多权益罢了,这么露骨的话我岂会听不出来?”我歪着嘴干笑,不再言语。
时隔不久,魂镰与丧妇缓缓走来,说有事找我商量。罗莎向迪姐使了个眼色,俩人起身在我背后绕来绕去,竖起耳朵细听,生怕尤比西奥还有事隐瞒。见她们这么多疑,露娜挥挥手示意上前,索性站在一起讨论,以免心生芥蒂,没事还闹出事来。
次级钻究竟是什么?拳王曾听小老汉提起过,银版书上册白银之翼中落有记载。那些未解之谜和特殊能力,其实共分为三个档次,最高等级的叫做宝钻,二流的叫做炫彩,最末的基础大科名唤华盖。狄奥多雷赠与吕库古小姐的天鹅绒,其实就是那种东西。
如果以品级划分,炫彩似乎不值得众人大动干戈,但据看过拓片的博尔顿说,个别次级钻所蕴藏的实力,丝毫不亚于宝钻,有些甚至越次超伦。这种东西的优势在于,不必进行复杂的仪式,也不用宰杀美女献祭分食就能传承。真正的提取之法,仅比制作蛇胚稍繁琐些,须懂得一门锻造术,又名天宫,以荡空自己魂器,然后将妖魂封闭在自己体内。
一旦收匣成功,就算他日被人夺去,次级钻也等同于被种下了,会伴随原宿主一生。炫彩活像烈性疾病,可通过收容转移,转移再收容,大面积传播开来,将使许多人获益。
而要攫取它,须具备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宿主本人已拥有华盖,其原理就像上完小学升中学,读完中学念高中。那么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里,最有资格的莫过于三人,其一是吞噬猫血枷锁的我;其二是被种下过邪眼的迪姐,最后一个是曾经是半妖的露娜。
那么问题来了,Krys从未接触过暗世界,也不曾占有华盖,巢居她身躯的家伙哪怕再有本事,也无从改变这点。然而此人言之凿凿,又擅精打细算,它若真想抢夺,又当怎么做?
“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见魂镰贼眼溜溜,我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怒道:“你其实是想我去替你捞那块炫彩,对不对?如果我拒绝,你又会在Dixie身上打主意!”
“你误解了。”露娜闻言冲我摆手,说:“我们原本商量决定,是打算请你们在破壁后从速离开才是。至于魂镰过来问你,是一件其他的事,算了,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愿闻其详。”我将手一背,道:“Krys踪迹全无,我不好交代,没打算就这么出去。”
丧妇所说的,其实指冲击孔地亚石峡后半段的计划,也是将来战果的分配问题。在这块被封闭起来的地下溶岩河流域,一男一女两只羵羊盘踞在此,也等于说次级钻共有两颗。那么铁布利希和世界之子既分属两家,又代表暗世界与泛世界,自然该各拿一块才是。而如今的状况是,Krys被人为操控,要去夺其中一块,那炫彩就只剩下格兰特的,而这一块早在内定时就被分配,归世界之子带走。能办得了这件事的,就是拥有特异体质的女招待本身。
那么蒙太古的那一块,理应归属公羊们,纵观所有人,全无那种体质,所以尤比西奥打算排除万难,靠他去夺。几分钟前,靠近隧道的世界之子将现场情况汇报给了博尔顿,对方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喊停魂镰,并说那么做实在太冒险,如若处理不当自己将被反噬!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起初人们的打算仅是制作蛇胚,这道工序先人们做过无数次,已积累下丰厚的经验。然而实际里头锁着的并非六翼地邪,而是更加凶险的羵羊,知道这个消息仅仅是五分钟前,那么情况就不同了。想取次级钻,必然要将炫彩种入体内,这种毫无概念之物犹如超级病毒,常人难以控制。假设尤比西奥横夺成功,以他的功力或许压得住,但究竟能压多久谁都不知,一旦次级钻反客为主,宿体恐被炼魔,将会成为新的羵羊。真到了那时,天下还有谁能克制得了尤比西奥呢?恐怕暗世界得组建像圣维塔莱那样的专业队伍,方可应付。即便那样,东西就算取出,魂镰也将必死无疑。这等于是将事态复杂化,增加成本。
炫彩最佳抢夺并转移的时机,是刚被种入的几天内,这段宝贵时间最轻便也是最安全的,超出时限,再要攫取就会变得难上加难。因此博尔顿决定,现在就动身出发赶来佐治亚,他让魂镰量力而行,最好等他抵达后再来详细谋划。
与此同时,公羊们也给老戴打去了电话,因为纽约客有过种魔于心的经验,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结果一通咨询下来,得到的结论更不妙,老戴说羵羊绝非凡物,这种东西几百年都难觅,世上能对付它们的高人几乎为零,即便有也是个位数,故而也劝他暂缓进洞。
然而尤比西奥却没法等,铁布利希大团长也发下话来,怎可因私交轻易相信不同阵营的陌生人呢?既然善良公羊正在干这件事,也就代表着暗世界,哪怕再危险也得争分夺秒,总之次级钻必须拿到手。至于会不会出问题那就两说了,高层自有主张,轮不到魂镰这种小人物思前想后。大团长悄悄告诉他,以能量释放的百分值来算,第一个宿下心种之人,可以发挥出80PCT,后来者只能发挥50PCT,所以这对兄弟会来说是增强实力的绝对利好。
“什么?!照这样的话,Krys比起你更不堪,将来我要如何向吕库古小姐解释?”听完这些,我心头一凛,气恼道:“你们真是害人不浅,好端端的非要搞什么不漏香!”
“我真正想问的,就是Krys还提到过什么?率队进洞刻不容缓,需要汇集更多信息,我老实跟你交底好了。”尤比西奥将我拉到一旁,点起支烟,问道:“其实还有更多,如何攫取炫彩?又要如何转移?具体要行什么仪式?这些全部都是问题。一切发展得太快,快到人来不及思考,不知不觉间情况已是大变,所以大家全都慌了手脚。我同样不愿小妞出事,希望还能赶得及,抢在她胜手前先夺了,也好省去往后替她清除残障的种种麻烦。”
“等等,你让我想一想,当时我特别担心Krys,问过差不多的问题,她给过我答案。”
这件事发生在她即将离去前不久,我听此人说得任重道远,并充满了不确定性,便伸手拖她,问将来如何处理这具肉身?毕竟承受风险的,是Krys而不是寄居者。那物思虑片刻,说它只为求次级钻,肉身的事从没想过,并建议我可以找魂镰商量如何来了断。
顺利攫得炫彩后,想成功提取需得办一场仪式,将被种之人头朝北尸,腹向华宵,趁其最虚弱时进行催眠,然后从口中吸出,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倘若宿主体质特别强,淤头鬼婴又赖着不肯走,光靠一次两次是无法成功的。那么就得挑选其他阴湿寒冷的日子,选在零点时分去尝试,总之,这个人早有打算,将烂摊子撂给暗世界,自己乐得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