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瞬间变得漆黑,与出来前的晴朗相径。潮湿的感觉缓缓渗透进来,水沫在空气中游走,天开始降雨了。一两只本在隧道内捕食蛤蟆的林鴟被惊起,慌乱地掠过我们车前,滑向更远的彼方。很快雨声吞没了一切,应和着池溪的流水,融为恬静的本身。
我们默不作声来到柯西塔图腾半米前,颠倒过来的石盘无声无息地升了起来,暴露出掩藏其后的秘密。这是一条深邃且曲折的幽径,卷起一股被压抑太久的风扑打在脸上。空气中夹杂着沙砾般的杂质,滑过鼻息时散透出异香,仿若是含苞欲放的鲜花与潺潺流水交融在一起。这种感觉我很熟悉,对迪姐来说也是,它像极了魔魇里那座瀑布前的清冽。
滚涌的风将一些东西带了出来,并覆在Krys的脸上,她伸手扒落举到眼前细看,原来是赌场的烫花招待卷。有人将它们用来垫屁股,位置就在石磨盘后不远处。兔子从她手里接过,探出两指开始比拟,随着思索脸上的神色愈发惊异,不由看向边上的迪姐。
Dixie点了点头,表示她也看出来了,我由着三人肢体语言,也很快顿悟过来。那张最早被发现的残纸,或许压根没古典冰淇淋车什么事,而是打石窟内刮出来的。
“Alex,我们是否进去看看?”Krys平素里很难遇见这种事,显得精神奕奕,推着我问。
“慢,之前我们说好调查完装置后就回去,并没想过科西塔会是扇门。”兔子啃着指甲皮,手指无意识地一松一放,道:“管它呢!既然都弄开了,就这么离开实在很扫兴。若非要进去,我们几人就前进十多米,不可因好奇而过度深入,你们必须保证自己能做到这点。”
他话音未落,我已被身后两个女人拥簇着推了进去。兔子见喝止不住只得跟来,一边走一边说原来自己才是最胆小的那个。这种氛围对充满好奇的Krys而言,是令人兴奋的历险;对Dixie来说,是过去魔魇里怀念的环境;只有我认同捕梦者的提醒,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贸然进去,出事的风险极大。吕库古阴宅已给了我长足的教训。
想着,我竭力拉住她俩,示意必须有一人留在隧道里,以防石磨盘忽然落下而断了退路。兔子本就不想涉险,他回到原地站下,并叮嘱我看好她们,别玩嗨了只顾一心锐意猛进。我自晓得厉害,冲捕梦者点点头,将身折回去追她们,哪知眨眼之际,俩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都怪你啰里吧嗦,老子岂会不知深浅呢?”我冲着兔子抱怨几句,开始疾步追赶,好在幽径是曲折的单道,中间没有分岔的洞窟,几十秒后,我闯进一个起居室大小的洞窟,见Krys和迪姐正在漆黑中漫步。她们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未敢走得太远。这却是奇了,按说我这种经历过地底夜跑之人,也走得磕磕绊绊,她们怎可能像林锐那样,显得如此轻松?
我伸手想拉住前方之人,她却弯腰往洞窟另一头去了,正待迎头追赶,却被脚下老树桩般的怪石绊倒,跌了个狗吃屎。人还没爬起,又被上方扑下的黑影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这怎么回事?难道石窟里果然有古怪?刚想呼救,就感觉鼻息间妖香袭人,有人将唇舌填了上来,我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未感觉那是什么,嗓子眼顿时一甜,似乎是某种浆果吞落下肚。
当一股水蜜桃般的怪味在舌尖散开,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清朗,再昂起头去看,背上之人果然是Dixie,她望着我含笑,掌心里有几颗蓝色果子,这东西正是瀑布石窟前的浆果。
“你不是很后悔没尝过它们吗?现在如愿了,当初我在淤泥池子前就是这种视野。”她朝着洞壁上方指了指,在黑色山石之间,正盛放着一大片这样的果实。但她真正想对我说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扶我靠上洞壁后,她缓缓张开五指。
那是一只表面长满尖刺的奇怪戒指,纯金打造,沾着地上的沙砾,正无精打采望着我。
“就在石窟那头的砂土间,扒着墙过来时,它被手电光映出光辉来,无意中发现的。”迪姐取出块手帕将它裹好置入胸衣内,笑道:“然后扶着石壁过来时,无意中见到了果子。”
“喂,你们三个,差不多点就够了!”远远的洞外,传来兔子的呼声。
“诶?Krys呢?糟了,要坏事!她肯定玩心大发,闯进这鬼地方更深的破墟间去了。”我应了他几声,站起身放眼四周,见洞窟空空荡荡。适才还在黑暗中走动的Krys,已跑出了视线之外。我慌忙冲着四周茫然地呼唤,不由连连顿足,叹道:“这该死的跑哪去了?”
很快,她的身影打右侧某条小径里出来,正抱着件东西。我与迪姐迎了上去,正想狠狠数落她一顿时,却被其手中之物深深吸引,那是一只制作十分精良,嵌着各种宝珠的洁白高跟鞋,冲外形如果配成对,一定价格不菲。Krys见我们探手抚摸,说自己将周围一片都寻觅遍了,只见到这只左脚的,没有右脚的。她也知贸然乱走会出大事,所以不敢去太远。
“好了,今天的发现又是创世纪的,”迪姐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回去,道:“既然打开石磨盘的方式方法都知道了,什么时候都可再来,等下次做足准备,回来也不迟。”
这就是与女性结伴同行的好处,虽然她们也充满好奇,但不会像范胖眼镜那样贪婪地想知道一切,而是懂得分寸,也敬畏未知。几分钟后,我们回到隧道里,见兔子正弯着腰在泥里捡拾我们留下的烟蒂,他说适才呼唤前,耳旁远远传来自行车的声响,四下张望却不见人,故而怀疑我们可能被盯梢了。于是,迪姐与他再度回到装置前,锁了科西塔图腾。当石磨盘降下,四周又开始嘁嘁嗦嗦响起了素魂们的呢喃,那个男中音如大梦初醒,重复着之前疑问。
我移出返金线,开始与之交流,并说我们的人已将委托记录了下来,但它要找的人远在天边,一时半会还没收到答案。这条妖魂兴许生前是个厚道人,表示能够理解。见它不再那么执拗,我抱着侥幸去问它说,你依旧可以将秘密保留在心,但是否可以告诉我背后的幽径是什么地方吗?它思虑下来觉得无伤大雅,只说这鬼地方名唤孔地亚,若想知道更多,我应该回到风巷的那片破城镇,以素魂形态去找它,以往它们情报交易就是如此。
“难道说,过去有人已经与你们这般交易过?那是谁?”我大吃一惊,问:“该怎么做?”
“那是个女人,我怎知道是谁?而且她找的也不是我。你不是来过露巷吗?怎会不知方式方法呢?再者你们人类要如何操作?我岂会知道?”男中音思虑片刻,补充道:“你不能泄密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那个大妞。我们非常脆弱,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十分钟后,我们四人回到旅社空地,在停车时,望见侦探屋子的灯还亮着,只得放轻手脚远远绕行,偷摸着走进自己客房。躺在床上,我将孔地亚石穴内的事大致向捕梦者描述一遍,他也表示许多都想不明白,建议我应该考虑下入弧,那样他才能成为我的帮手。
“可我压根不知该如何寄魂,过去是幻日将我拖了进去,后来在阴蚀道场也是被人偷袭后才被动入了弧,自身要怎么做根本不知道。”我哀叹一声,说:“我也想像别人完整的骁鸷那般,去揭开许多尘封的秘密,但实在有心无力。”
“没关系,我们的头音也许知道该怎么办,你再等上一年半载,他很快会来美国。现在捕梦之手的人全被派了出去,都在忙自己的事,而我前一次被挑了筋,现在尚属修养期。”
就这样我俩你一句我一句海阔天空地聊,说到乏了头一歪,连烟也没熄,便进入了梦乡。
继阴雨之后,第二天又是个艳阳天,只不过我与Krys神色都很差,只因自己是被同一则来电吵醒,来电人是屡屡扑空的林锐,他从眼镜家打来电话,告知昨晚冲击贼窝后的结果。
“怎会这样?难道查理在也不济事么?”Krys搅着汤勺,问:“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原来,昨晚他们借着雨势,偷偷潜入莉莉丝姐妹会所盘踞的某座无主废屋,打算泼油烧了那鬼地方,特别是要毁了神龛,让这伙贼娘们没了山头不得不推延血腥之夜。结果也不知范胖是因有了帮手胆子壮了不少,还是他被复仇冲昏了头脑,总之十分不在状态。刚上山便收不住脾气,咋咋呼呼嚷嚷要剁下大长老的脑袋当尿壶,蛮勇无谋地横冲直撞。林锐与眼镜只得紧随而入,当三人闯进空地,结果发现人家早做了准备,陷入了包围圈中。
他们见四周空空荡荡,这才发觉中伏,忙急着要退出来,黑暗中弩音频响,死胖子肩头和小腿肚各中一箭。紧接着从两侧蹿出七、八台摩托开始追击。林锐只往回扫了一眼,差点吓尿了裤头,那根本不是沙利文所说的一小撮,对方足足有三十余人。哪怕他们仨全像稻草男孩那样骁勇,但在赤手空拳下也难敌那么多疯癫的贼婆娘,被活活打死是铁板钉钉的事。于是他们只得各自狂奔,期间林锐也利用半妖倒悬避开女蟊贼们的疯狂砍杀,将眼镜带了出来。躲在附近草堆里的女兵见状,连开数枪,将追得最紧的几名骑摩托的人击倒,然后下坡驱动车赶来接应,在经过一番乱战后,他们虎口脱险,一溜烟逃回了吉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