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担心面容被曝光,这件事现在闹得太大了,难免会威胁到霍利斯曼。”她咬着下唇,去找阿盖商量,问能否给她加上马赛克?她不喜欢抛头露面。胡子叔虽觉得奇怪,却也不多问,回答Krys说这是后期剪辑处理的工作,他会写备注,保证会遵照她的要求。
此刻时间是三点五十分,侦探说先休息十分钟,四点整开始正常行进。趁着这段时间,有什么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之后便只能各自为战,彼此顾不到了。
我见Dixie正在左右奔忙,很少运动的她出了一身热汗,这种养尊处优的美人要她去经历鬼乱,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便走到这高瘦女人身边,扯了扯她的胳臂。
“怎么了?”她迷惑不解地望着我,问:“Besson,你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
“不,Dixie,这件东西你先收起。”我打背包取出两个皮筋扎紧的小布包,递给她一个,说:“这是过去我们在另一处险恶无比的公馆内所搜集到的黑铁屑,它看似普通却不是凡物,对付半妖尸鬼十分有效。如果事情滑入到失控的那刻,你就撒出去,它也许能救到你。”
“既然那么有效,Besson,你何不留给自己呢?再说我也不会用。”迪姐可能意识到侦探对她有意思,或许会格外眷顾,故而一口婉拒。在我看来,老戴只是在利用她,不论是冲着钱途还是当下。Dixie被推在最前线,必将承受最凌厉的鬼烈。这个女人因工作缘故,正被迫从事她所不愿接触的烂事,不论属于哪种阶层,实际与我这种人无异。
“不管你怎么理解,总之黑铁屑必须得收下。”我哪管她乐不乐意,强行将布包塞进她裤袋里,随后扭头便走,迎面撞上Krys,她正用一种古怪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怎么了?”我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这样不太好吧。自己女友就在边上,现在就急着对另一个女人大献殷勤,总觉得那样有些。。。”Krys嘴一歪,坏笑起来。
“嘿!看什么哪?难道你真喜欢这个老女人?这都什么品味?”女兵见我目不转睛盯着迪姐沉思,不由打了个响指,骂道:“那种白领婊最会拿腔作势,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公关。在她眼中,你就是那种低学历没工作的Loser,跟乞丐没区别,头脑里只钻研来快钱,拿上就跑去吸毒和卖醉,最终像滩臭肉僵死在街头。不信问问Krys,女人最能看得清女人。Besson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许她随口这么叫,真是气死我了。”
“抱歉,我刚才有些分神了,”我朝Krys扫了一眼,她也是同样不悦地瞪着我。同性间不融合尤其以女性为烈,看来果真如此,想着我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虚假笑容的背后,全是鄙夷的目光,那种白领婊是瞧不起下等人的,并觉得你随时都会打劫她。真当她会拿咱们当回事?这就是一拍两散的合作,最终挣大钱的是他们,咱们是为人做嫁衣!”女兵白了我一眼,讥讽道:“所以还是歇着吧,你泡不了她,上床更没戏。”
“我当然知道,但是从她身上,我瞧见了当初吕库古小姐的影子,就像老戴说的,每个人都从一无所知开始,未尝经历是不会知道有多惨烈,所以于心不忍。”我抚着小樱桃敦实的双肩,叹道:“这是我们不曾接触过的新领域,我在乎的是你和Krys,会盯紧你俩的后背。”
十分钟转瞬即逝,老戴面色从容地向俩人一扬手,缓缓走进了头一间浴室。随着蓝紫色薄光蔓出,他在屋里打亮了夜灯笼,开始嘁嘁嗦嗦撬起边角来。此举也是为了验证我的魔魇真实性。在迪姐的协助下,俩人很快掀翻镜台下一大片黑金砖,随后冒出两个被石灰填堵的排水孔。这亦表示,曾有过两个座便器安装在此。到这时,侦探的脸上开始浮现起笑容。
“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子,竟然能从吕库古阴宅活着走出,看来不是没原因的。”他自言自语,让四眼甩进去螺丝批和榔头,开始在附近敲打起来。不久之后,半堵墙面狼藉一地,老戴忽然制止住迪姐,吹干净眼前的灰末,说:“Sonslelavabosetrouveunevase?”
这是一句法语,含义为“洗手台边是花瓶”,常出现在四,五十年代的酒店客房内,某种石膏质地的浅口瓶,只能插两朵康乃馨。通常是关照住客洗脸时不要碰翻它,以免溅得自己满身湿水。这等寻常小事,往往会被人忽略而过,然而却引起了侦探的警觉,他摸出老花镜戴上,开始背着手往四处打量,就这么看了一会,忽然隔墙问墨西哥人,叫道:
“你赶紧替我看看,酒店可曾被法国人经营过?建筑外型有否变动过?这怎么可能?”
帕科摸出晚餐时的六页纸反复打量,回答说没有这回事,在老艾接手果核酒店前,整整六十年间只有过两任老板,一个是大众旅行社,再一个就是犹太人。至于酒店外观始终就是现在的模样。然后大声问老戴要找什么?
“现在问题大了,难道所有人都失忆了?这么说吧。”侦探回到过道上,比划着解释道:“水台上放花瓶再正常不过,现在个别酒店也有这种摆设,但前提是顶灯必然安在头顶上方。可据我观察下来,老时年间的线路表明,那只灯安在卫浴旁,方向偏了太多。这种设计无疑在说明,镜台前曾有过一扇窗,有自然光射进来。所以,这间仓库原本是两座屋!”
老戴的这番话,不由听得起居室内的人群面面相嘘,见他们没有回过神来,迪姐便来到廊下,指着他们现在站立的位置,说根据侦探的推论,这个起居室是不可能存在的,左厢与右厢是不同的客房,甚至是在不同的楼里。可现实是,建筑变迁外观始终没有改变,那么若不是他推理出错,就是有过某段时期的记忆,被人们集体忘却了。
“喂,老戴,你觉得有没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时空线重叠了?”范胖急地连连搓手,恨不得立即冲进大屋,鼓圆了腮帮叫道:“在相同地点,不同的空间,格局也会出现偏差!然而又因某种原因所导致,两条时空线扭曲在一块?这种事我下午曾对你提起过啊?”
“也许吧,这间浴室没什么可找的,它毫无问题,总之先将你的观点作为一种结论好了。”侦探掐灭了烟,脸上也露出疲态。见迪姐正惊恐地望着他,便拍了拍她细嫩的手背表示无妨。随后吆喝一声,让小玛起来,开始向着吸烟间进发。我等也按他步骤,打开了浴室顶灯。
三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到大桌,将夜灯笼摆稳打亮手电,随后趴在地毯上寻个不停,问我记不记得最后厮打时,打火机掉哪了?是拉在这间屋子还是小卧房?
“就是报摊上买的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红色透明的。”我站在浴室门前,向他解释说。
“你们仨可以进来了,我们去那间小卧房转转。”侦探戴起老花镜,伸手推开破门,朝我努努嘴,说:“我包里还有些粉笔,你在地上划出与枯槁女人搏斗的位置,再仔细找找。”
他关照我划线的位置,其实占了整间吸烟室大半,虽然梦魇中与那东西搏战,就是大桌子一带,但她倒地后将周遭所有橱柜椅子全都扫倒。倘若打火机在那时掉出口袋,被她乱蹬会飞出去很远。我让女兵、Krys打开屋内所有的灯,将陋室照得一片雪白,然后蹲倒在地。
恰在此时,对面楼里响起一片骚动,那些严肃的朋友正在高声呐喊,我快步来到侧窗前抬起,问这是怎么了?一个女流吓得面如土色,指着我们结结巴巴叫道:
“真的有只蓝色的碎剐女鬼,它根本没有离去,还在屋里闹腾哪,我们全瞧见了!”
再看向起居室内的人们,帕科正冲着窗台问话;两个严肃的朋友在大屋各个角落搜寻;而摄制组面色凝重,东张西望地相互核对;至于牙套妹,则跪倒在胡子叔身下,她浑身不住颤抖,手指着仓库某处,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老戴,你们赶紧出来,要出事!”我一脚踢开虚掩的破门,朝小卧房几人高呼道,随后来到浴室前,问阿盖和对窗那个女流,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