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迢迢,舟车劳顿。越是北上,天气愈发干燥寒冷,与扬州的水润清雅截然不同。黛玉本就体弱,兼之心伤父丧,路上不免又病了几场,全赖凌霄以那粗浅的“草木吐纳”引导和《清心咒》的宁神之效,才勉强支撑下来。经此一路,黛玉对凌霄的依赖愈深,几乎视其为除父亲外最亲近可信之人。
这一日,舟船终于抵达通州码头,换乘了荣国府派来的翠幄青绸车。车马辘辘,驶入帝都。凌霄悄悄掀开车帘一角,但见人烟阜盛,街市繁华,屋宇鳞次栉比,自有一番天子脚下的恢弘气象,远非扬州可比。
然而,在她悄然运转的灵犀术感知下,这繁华帝都的空气中,除了寻常的人间烟火气,还混杂着无数驳杂的念头——野心、欲望、算计、焦虑……如同无数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更深处,似乎还潜藏着几股或隐晦或强横的能量波动,那是属于此方世界修行者、或者身负特殊气运、官威的存在。
“好一个藏龙卧虎之地。”凌霄心中暗凛,愈发警惕。
车辆并未在正门停留,而是从西角门进入,又行了一射之地,换了几个衣着体面的小厮抬轿,穿过层层仪门、穿堂,最终在一处挂着“荣禧堂”匾额的大堂前落轿。
早有丫鬟婆子们迎上来,打起轿帘,搀扶黛玉下轿。凌霄紧随其后,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遭。但见台阶之上,穿着华贵的丫鬟林立,廊下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道:“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一时间,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凌霄伴着黛玉,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堂内。一瞬间,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堂内暖香扑鼻,陈设奢华,地上铺着猩红洋毯,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正面炕上,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未及黛玉行礼,便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
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凌霄静立一旁,冷眼旁观。这悲喜交加的场面固然感人,但在她的灵犀术下,却能模糊感应到在场众人心思各异。贾母的悲痛中带着真切的怜惜与某种掌控欲;邢夫人、王夫人等则更多是场面上的哀戚与不动声色的打量;那些姊妹们,如迎春、探春、惜春,则多是好奇与同情。
而当她的目光与站在贾母身旁、一位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年轻妇人对上时,灵犀术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短暂却清晰的审视与计算,随即被泼辣爽朗的热情所覆盖。
“这就是凤辣子……”凌霄心中暗道,果然名不虚传。
贾母与黛玉叙过话,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凌霄,问道:“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