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锜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直面郤锜压力的中行偃不得不有所表示了。
“是不是应该邀请其余的同僚来一同商议?”中行偃说道。
郤氏、旬氏和范氏联合起来是很强大,光这三个卿位家族却是完全不够,起码不能缺了担任中军将的栾书。
事实是什么?历来罢黜国君一直是一国执政在干,他们做完之后会用辞职的方式进行谢罪,乃至于干完了就立刻自杀让这件事情就此了断。
晋国现在是执政和中军将集于一人,由于晋国是军果主义的国家,平常弱化了栾书也是执政,只强调了中军将的身份,想拍马屁可以用“元戎”来称呼。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稍微被打开一个空隙,林姒的脸出现在缝隙之中。
楼令站起来走过去,站在门边问道:“何事?”
“家主,阍卫悄然来访。”林姒没有压低声音。
室内的众人听得很清楚,知道长鱼矫给楼令发出警告的人不感到意外,事先不知道的人则是控制不住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楼令转身对众人行礼,说道:“我亲自去接待。”
没人有什么意见。
不一会儿,楼令来到另一个房间,到门边就看到穿着斗篷的长鱼矫了。
春秋时代当然就有斗篷,款式方面还很多。
长鱼矫穿着斗篷,只要将帽子盖上再低下头,不熟悉的人肯定看不出是谁。
对于足够熟悉的话,遮住脸根本没有用,光看身形就能够将人认出来了。
“中军尉在待客?”长鱼矫并不知道谁来了楼氏,只是之前宫城发生了那些事情,猜测智罃或郤至总有一个会在楼氏家宅。
楼令没有给予答案,反而一脸严肃地说道:“给你一个被郤氏、旬氏和范氏认可的机会,你愿意抓住吗?”
“???”长鱼矫惊到了,也万分困惑,转瞬间却是反应过来,呢喃道:“这么说,郤氏、旬氏、范氏的宗主或小宗之主至少有一人在这里。”
跟着楼令去面君的智罃和郤至在冒险,总要让楼令有所回馈,长鱼矫猜测两人知道自己警告楼令的机率极大。
有了上面的猜测,长鱼矫结合楼令刚才的提问,不难有相关的推测。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长鱼矫问道。
楼令必须得到准确无误的答案,问道:“你同意了吗?”
长鱼矫极短的时间里权衡利弊,问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就是答案。
“是的,我同意。”长鱼矫说完苦笑了一下,满脸庆幸地说道:“我为了报答中军尉的恩情发出警告,已经预料到中军尉会告诉新军佐,新军佐知道等于上军将知道。没有想到的事情是……”
后面的话要继续说吗?
“看来中军尉深得郤氏、旬氏和范氏的信任,我也没有信错中军尉。这一次真的赌对了。”长鱼矫说完笑了笑,复道:“中军尉是第一位拿正眼看待我,愿意给我尊重的大臣,我才有胆子赌。”
小主,
楼令才不会在现下展露出什么温情脉脉,直白地说道:“你知道一旦对卿大夫下手,不管成与不成,君上或新君都保不住你,你会死于事后的清算,家族任何人都活不了。”
“是的。”长鱼矫没有否认,脸上表情换成苦涩,说道:“没有中军尉的话,我完全没有选择,明知道会死,家族也会真正灭亡,只能遵从君上的命令,乃至于反过来力劝君上对某位或全部的卿大夫下杀手。”
楼令笑了,主打一个真话换真话,说道:“换成我是你,会做同样的事情。”
家族破败了,以正常情况没有任何振兴的机会,不甘就那么破败下去直至完全消失,拿全族来赌一把,怎么了?
不成功的话,无非就是早点全族消消乐。
可是一旦最后成功了,家族不止会立刻得到振兴,甚至可以有一段辉煌的日子。
不甘心于平凡,亦不接受平凡的腐烂,有这种心态的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归纳起来,无非就是:不能流芳千古,大不了遗臭万年。
楼令不是在敷衍长鱼矫或欺骗。
现代人……尤其是男性,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回到封建社会,怎么可能会甘于平凡?身在高位必然搞事情,可以是在内建设国家,也能是对外四处扩张;出身太低要么是拼命往上爬,不然就是带头造反。
如果是现代的女性?回到封建时代,九成九会是奔着谈恋爱而去。而谈恋爱可以是为了获得长期饭票,也能够是用谈恋爱的方式获得权力。
那不是性别歧视,只是因为性别的不同,各项身体机能与思想出现区别,选项也就不同那么简单。
说句难听话,要是楼令魂穿过来是奴隶的身份,他一定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再搅它个天翻地覆。
而楼令魂穿过来是个“士”的身份,不就在拼命往上爬吗?
没有穿越之前唯唯诺诺,穿越之后哪怕处境极为落魄,作为穿越者就是会有高高在上的心态。这是穿越者在面对“古人”心态上的变化。
楼令是发自肺腑讲那些话,一下子就让自认观察力极好的长鱼矫信了。
“知道见了几位卿大夫,要有什么态度吗?”楼令等长鱼矫看着平复下来,进行很重要的提问。
长鱼矫没有自作聪明,恭敬行礼说道:“请中军尉示下。”
楼令说道:“你要表态,知道君上会害了国家,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晋国。”
长鱼矫皱眉问道:“他们会信吗?”
有人会信就真的是见鬼了。
只是呢,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必须该怎么表态才是关键。
长鱼矫看到楼令摇头,愣了愣又说道:“那我还那么说?”
楼令只是看着长鱼矫,就这么一直看着。
“我不能说,早早就投靠了中军尉?”长鱼矫来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楼令很是无语地说道:“这只会害了我,也害了你。”
这是身份不够高,缺乏用正确思维来看待事情,往往会犯下的错误。
楼令敢在一国之君安插人手,完全是怕死得不够慢或惨。
敢接下那种任务的长鱼矫,同样会死得极为凄惨。
楼令看到长鱼矫不理解,只能剥开了仔细来讲,说得长鱼矫后怕不已,瞬间虚汗冒得满身。
“我愿意听从中军尉吩咐。”长鱼矫算是认知到自己与楼令的差距,诚恳地进行表态。
楼令问道:“你能待多久?”
“需要尽快回宫城。”长鱼矫说道。
那……,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