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认为伊斯特尔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威金斯姐妹死后,他会畏惧成为国王,无论寂静学派如何逼迫。那么拜恩是从何得知王子的选择呢?”
“这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这么说来,我们方才谈的都是废话啰。
“女王死后,王子会怀疑寂静学派除掉了她,维尔贡主教很难同时隐瞒女王和四叶公爵的死讯。”佣兵指出,“想想看,若伊斯特尔得知母亲和姨妈先后于重重保护下被拜恩人谋杀——寂静学派肯定不会自承凶手——且不久前,拜恩帝国攻下了王国西境,把俘虏尽数变为亡灵……他是会兴高采烈地继位,还是连夜逃出王宫呢?”
布雷纳宁可说不准。
“反正依我之见,这样也不坏。”佣兵轻声说,“伊斯特尔逃离王宫,是我能想到的他最好的结局。倘若我们的王子殿下没想到这个借口,他就大难临头了:拜恩给出警告,任何不经他们允许戴上王冠的人,下场就和弗莱维娅女王一样。寂静学派则需要他成为新王。”
布雷纳宁半晌说不出话来。对寂静学派而言,王国贵族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只有王室还算有利用价值。女王不提,伊斯特尔和他麾下的王党并不是傻瓜,他们一定许诺过诸多利益,才使双方达成合作。但现在,无论维尔贡主教代表的支点有多少能耐,“第二真理”的名头有多么响亮……总主教前脚离开,后脚人们便发现了弗莱维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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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直维护的联系,恐怕寂静学派失去的是更重要的东西:伊斯特尔的信任。有些事大人物们心知肚明,自西境沦陷以来,长久维持着铁爪城朝堂稳定的不是劳伦斯,不是特蕾西,也不是女王和王子,而是维尔贡主教身后的寂静学派。
这下好了,布雷纳宁心想,大家开始意识到寂静学派的保护有多么不堪一击了。难怪佣兵认为王子会逃走,拜恩帝国的威胁可是要落到他头上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寂静学派无力抵抗拜恩人。但维尔贡主教能为伊士曼带来多少帮助,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指望七支点无偿奉献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
但愿这位王子殿下也知道。布雷纳宁同情地想。否则等寂静学派下定决心,他就是不想继承王位,也根本改变不了神秘支点的意志。毕竟,王国内能制衡学派代表的大诸侯,早已在党争期间相继死去……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布雷纳宁吓得差点蹦起来,不由得责怪地望向同伴。佣兵将火把从一堆铁链中拔出来,歉意地耸肩。他不知何时将指针收了起来。
好在这里没别人。他们已来到了塔楼正下方,深入臭气熏天的地牢,但里面的景象完全出乎预料。伯宁环顾四周:“狱卒哪儿去了?罪犯呢?”难道心形塔的地牢只是摆设?
辛吹了吹火把。“这个嘛,他们没告诉我。”
“阿莫里姆又在哪儿?”他最关心这个。
一个陌生的嗓音回答了他们。“我们不认得这名字。”
佣兵迅速转身,将伯宁挡在身后。火光照亮来人的面庞,他却毫不在意。“看来我还漏了支火把。”
布雷纳宁看到一张瘦削的面孔。来人比他矮上几分,光秃的头皮上有一道月牙状疤痕,一直蔓延到眉骨,几乎将他的脑袋劈开。疤痕下,他的双眼犹如两道鲜艳的血口,仔细观察,才发觉是瞳孔中反射着的橘红火光。而比起无足轻重的短上衣和甲裙,此人手持的一把连爪长链更为引人注目。
这家伙紧盯着佣兵。“这决不是你们见到的最后光明,我保证。”
随着话音,空中传来呼啸之声。布雷纳宁本以为这是对方突然出手时铁链带出的声响,然而待火光平复,他才看到佣兵一手执火把,另一手握着指针,尖端稳稳停在来人的眼珠前。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布雷纳宁脚前。他低下头,一眼便看到那根铁链还握在它主人手中,只是被整齐地一分为五。
而滚到他脚尖前的正是那枚钩爪,铁链的最后一截。
“他说的什么意思?”辛问。
我怎么知道?布雷纳宁还在思考佣兵是如何在短短两秒内用一根指针砍断锁链、再给予目标死亡威胁的。但按一路同行的经验判断,这样的思考根本与答案无缘,他只好摆出习以为常的镇定的模样,捡起钩爪充当武器。
敌人却开口了。“别!”他双眼紧张地一眨不眨,十指撒开断链。“别……求求你。”
“这还有得瞧。”佣兵手腕一抖,两根睫毛掉在他嘴馋。这家伙顿时脸都青了。“你叫什么名字?”
“佐尔嘉。求您放过我吧,我——”
辛示意他少说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连布雷纳宁都想了一下,但求生欲几乎让俘虏立刻开口:“不!不……我错了,大人,我只是服从命令。”
“你怎么不分缘由就对我们出手,佐尔嘉?这太不应该了。”
“我不是……我没想过!但军团的命令,我仅仅是——”泪水在俘虏的面颊流淌。
闻言,伯宁猛然前跨一步:“瓦希茅斯人?”
他靠得太近,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佐尔嘉瞪大眼睛:“布雷纳宁殿下?”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发现让他的恐惧更深了。“您怎么……?”
诸神在上。布雷纳宁心想。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此人不是无名者,我一开始根本没发现!他正要开口……
“纳里斯。”佣兵提示。
炼金术士闭上嘴。
“好了,佐尔嘉,停下。还没轮到你提问。”佣兵将指针换到他的脖颈上。“你认得一个叫纳里斯的人么?”
“当然!他……他是我们的一员,也是瓦希茅斯人。”
“瓦希茅斯人来伊士曼王宫的地下室做什么?”
佐尔嘉极为不安地瞥了布雷纳宁一眼。“我……我们的同伴,呃,在先前的搜查中被逮住了。所以我想……”
“你们的国王陛下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佣兵信口开河,只是布雷纳宁没有反驳。“少跟我撒谎!你以为我们是傻瓜?”
这下,俘虏跪了下来。
“彼此坦诚些,行不行?这可是在你的国王面前呐。”辛收起指针,现在不需要它了。“你得到的命令是什么?”
“我们要带您回去,陛下。”佐尔嘉急切地辩解,“方才我不知道是您,我们……我……光线太暗了。我绝不会伤害您,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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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知道叫陛下了?”辛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