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太突然了!都没做什么准备!』
但是实际上呢?
这些官僚,是真傻,还是装傻?前脚还在台上义正辞严的说要做好应对一切突发事件意外情况的准备,后脚真有问题冒出来,就立刻表示发生得太突然了?
斐潜收拾西凉新雍,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这里,算是最后一块有棱有角的拼图,想要彻底的融合进斐潜的版图之中,必然需要磨平这些棱角。
即便是可能会磨得鲜血淋漓。
越是了解西凉,就会发现这是一块死气沉沉,充满了血腥味的区域。
也是大汉王朝的官吏最不喜欢提及的区域。
在桓帝灵帝年间,在雍凉之地,河西走廊,阶级之间的流动几乎是等同于没有。
山东人冷笑着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庞大的帝国,复杂的人类社会,不可能没有阶级,但是有阶级其实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阶级固化。就像是游戏当中无论付出多少努力,角色的经验值条就始终不增长,或是虚假的增长,过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宣称服务器坏了,很抱歉要全部回档……
而河西走廊一带,上一次的阶级流动是在什么时候?
除了北地之外,河西走廊一带,就是最为接近羌人的区域了。
东汉政权对于羌人的态度是『大棒加萝卜』,这自然是很正确的做法,毕竟古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不会总结出各式的『洋气』词语,但是实际上他们的策略,就算是在千年后,也依旧闪耀着智慧的光华。
东汉对待叛羌出兵征讨,降羌则加以奴役,或则虏为生口奴隶。《后汉书·西羌传》有云,『安定降羌烧何种胁诸羌数百人反叛,郡兵击灭之,悉没入弱口为奴婢。』为了防护羌人来袭,东汉还特别设置了护羌校尉一职,只是可惜因为没有一个核心的指导策略,导致担任护羌校尉的人一旦发生变化,就会出现对于羌人的态度摇摆不定的问题,甚至连朝廷上都对于护羌校尉没个定论,时置时废,一般情况下由驻凉州的凉州刺史兼任,有时又拿出来单独任职。
就跟从古雍州切凉州,再从凉州里面切新雍州一样,脑袋一拍,就这么滴!
羌人胡人为什么投靠大汉?
就是为了过更苦更难,更要忍一忍的日子么?
所以很自然的,当投降后的羌人发现他们的日子没有变得更好,付出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什么回报,年年岁岁都要背负起越来越沉重的徭役的时候,怨气就不可避免的开始滋生了。
对于羌人的长时间的,近乎于无休止的徭役,各种歧视和漠视,使得投降的羌人一直都对于大汉帝国没有多少归属感,很多羌人只是带着怨气勉强度日而已,一旦遇到点什么事情,必然会跳起来和大汉对着干。
这种边境策略的低能化,敷衍治理的官僚主义,使得大汉帝国因为在常年镇压边境叛乱之中,衍生出了三大精锐部队,凉州铁骑、幽州突骑、并州狼骑。
山东人不耐烦的说,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联?
大汉的中央朝廷上的高官,觉得这些边军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为什么要花钱?难道不能自己奶自己么?多余的房子租出去不就……咳咳,反正不能找中央朝廷拿钱!
治理边境要花钱,那么不治理了,不就不用花钱了么?
弃边!
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县……
上述四郡的凉州豪族和百姓根本不愿意离开故土,但内斗内行手中还有兵权的各郡长官开始强迫凉州人民跟他一块搬家。
没有被强盗土匪烧毁的村寨,在官吏手中摧毁了。
没有被野猪虫雀损坏的庄禾,在官吏手中烧光了。
没有被风霜雨雪压垮的房屋,在官吏手中推倒了。
官吏们高声宣称,是为了不给叛乱的贼人留下一丝一毫的财获,但是实际上是他们惧怕以后还要再回来,回到这个需要勇气和血性才能存活的地方。
断凉州人的退路,也就可以带着他们,像是凯旋的英雄一样的回家了。人祸又赶上了蝗灾,四郡百姓流离失散,死伤大半,大量的凉州百姓因这项政策彻底破产变成流民。
小主,
叛乱也就越多……
山东的官员只要到了关西,尤其是到了凉州,马上就普遍性的制度性的腐败崩塌。因为关西地区的底层状况基本上没有办法上达天听,三公九卿级别的大汉中央朝堂的高官基本上都是山东人,亦或是死活都要包装成为山东人的人,在门生故吏的制度之下,派到凉州的山东官员们根本不必担心被行政追责。
甚至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有着主观意愿去逼反羌族。
因为战争打起来时,来钱的速度更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着名的『凉州三明』中的第一个『明』就上场了。
这是第一次的凉州人试图进行阶级提升的尝试……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豪族。
马贤遇难后,安定郡守任皇甫规为功曹,皇甫规率甲士八百击退来犯羌敌,打出名堂后,皇甫规给朝廷上了奏折,捅出了真相,表示朝廷平羌乱动辄百亿的军费拨款大部分被军官和恶吏贪污克扣了。小胜就虚张首级报功,战败就隐匿不报,底层的兵卒不仅军饷都发不下来,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并且还表示凉州各郡叛乱的根本原因,是山东官吏经常骚扰虐待安分守己的羌人,天天薅人家羊毛,给羊薅急眼了最终招致大祸。
结果呢?这篇大实话被关东高官们集体否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