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以及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他祖辈辛辛苦苦一点点,从鄯善百姓牙缝里面抠出来,积攒下来的小钱钱!
积攒到了今天,容易么?!
而且关键是若是让楼善小王子抢到了前面去,最后鄯善国王宝座换人,岂不是多年努力化作黄沙,风吹一地鸡蛋壳,落得一个两手空空?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触怒汉人将军,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鄯善王国国王宝座!
这样才能有将来!
否则他童格罗迦就没有了光明,没有了希望!
童格罗迦咬牙切齿,他无比的痛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千骑长,甚至开始后悔当年怎么没有先安一个有的没的罪名干掉这个又顽固又执拗的老家伙!
『拦住他!』童格罗迦拍着桌案,『这个老家伙!他就是存心来捣乱的!他就没想让我好!他就是想要趁机报私仇!报我没有封他万骑长的仇!』
童格罗迦的目光转到了首位大臣身上,『你!你去拦住他!拦住他!』
首位大臣显然不怎么愿意,强笑道:『尊敬的王,这个事情么……』
『如果你不去,产生的汉人额外军费开销,都算在你头上!』童格罗迦咬着牙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背着我捞钱……』
首位大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咳嗽两声,『尊敬的王!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是为了鄯善王国与大汉帝国的友好和平,我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很好。希望你做的事情,能像你的话那么漂亮。』童格罗迦挥着手,目光凶狠,『我派一队皇宫卫士跟你一起去。』
……_(:3」∠)_……
『你不该来……』
『偏偏我来了……』
嗯,首位大臣基本上不会冒这种政治上绝对不正确的风险,和老千骑长进行什么面谈。除非是真的有什么政治上的需求,才会做出如此显得有些愚蠢的行为来。故而当首位大臣出现在了老千骑长面前的时候,立刻表明是奉鄯善国王命令,让一行人立刻解散即刻回家。
老千骑长才想着要上前说什么,首位大臣便是下令动手了。
没有人在乎老千骑长想要述说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究竟谁对谁错。当老千骑长将权柄交出去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资格。
既然身为贱民,那有什么资格议论国家朝政?
一时间血染长街。
那些队列之中的鄯善人,再一次面对冰冷的刀枪,只不过这一次朝他们挥舞刀枪的不是汉人,而是他们自己人。
他们惨叫着,被皇宫卫士一个个的砍翻在地上,鲜血流淌。
老千骑长似乎还被人砍下了头颅……
『看明白了么?』
斐潜和太史慈远远的站着,充当背景板。
『为什么?』太史慈有些疑惑,『主公,我有些想不明白……既然要抵抗,为什么之前……现在又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斐潜摇了摇头,『不一样。这些人多半是听闻说鄯善国王投降割地赔款的消息……或许是他们想要向鄯善国王表示一些什么,或许是他们觉得既然可以谈判就可以讨价还价,又或是什么其他的想法……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子义,现在明白了吧?有些事情,真不用我们汉人事必躬亲……否则的话到处都有叛乱,时时刻刻都有反叛,杀得越多,仇恨就越深……现在你看,这些人就不仅仅是恨我们了……他们之中也是有聪明人,可以用,可以给他们权柄,让其统兵,但是记住,在他们完全被教化之前,永远不能大用……』
『谨遵主公教诲。』太史慈拱手应答道,『不过,怎么才算是完全被教化了?』
『当他们第三代的孩子生下来之后,都只懂得汉人的好,厌弃他们原本的鄯善人的身份,为了获得一个汉民的户籍,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他们自己人下手的时候……』斐潜笑了笑,说道,『就算是基本上被教化了,可以初步用他们了……』
『三代人?岂不是要四五十年?』太史慈皱眉说道。
斐潜哈哈大笑,『子义可是觉得时间太长,无法在任上得全功?汉家千秋业,你我争朝夕。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办法……比如将鄯善国一分为二……他国越小,便越容易受到汉家影响,也就更容易教化。只不过这种拆分是要机缘,哈哈,或者说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像是当下,有鄯善小王子楼善,又有童格罗迦,二人本身水火不容,就可以趁机一分为二……眼前这个事情,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鄯善小王子一定是非常高兴……』
是的,鄯善小王子会很高兴。不会因为鄯善国民的死而悲伤,而是高兴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太史慈目光一亮,『便如车师旧事?臣明白了!』
『略有些不同……关键之处便是在这里……』斐潜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血染的长街,『类似当下,让他们自己去做自己提……我想楼善小王子一定非常愿意知道这个消息,并且和他的王叔去好好掰扯一番……』
斐潜的目光幽幽。
这是一个及其典型的事件。
历史上每一个封建王朝的国家在败亡的时候,总有国民不相信实际上其国家已经腐败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总是有人会觉得或许还有救,或许还存在着希望,哪怕他们的国王整天只会醉生梦死吃喝玩乐,也会编造一个被奸臣蒙蔽的理由。
直至某一天,这个理由,这个虚假的梦,被血和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