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赵小禹鼓励地望着大哥,“你所遭受的,和他们说的,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陈子荣一手把玩着空酒杯,一手摸着右脸上那道伤疤,过了好一会儿,身体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才缓缓说:“好吧,我也是听我姥姥和姥爷说的,那时还没我。”
陈子荣的姥姥家,在一个名叫铧子尖的村子里。
他姥爷姓丁,我们就叫他老丁吧。
老丁也算个机灵人,在吃大锅饭的那几年,他提前听到风声,动员起全家人,趁着一个黑夜,在家里挖了一个大坑,埋了一瓮白面,在家家户户吞咽干涩的糠窝窝时,他家却经常能吃到软溜溜的面条。
后来,老丁又从生产队偷来一只猪崽,偷偷地养在自家废弃的菜窖里,白天给生产队干活时,在地里薅些野草,或者偷掐些糖菜叶回家喂猪。
那猪见不着太阳,营养也跟不上,没长多大,也就杀了三四十斤,炼好闷在坛子里,馋了就挖出来吃点。
这事过去六七年,一个名叫李存思的知青下乡到铧子尖村,住在老丁家,不久后,便和老丁的小闺女丁俊仙谈起了恋爱。
当老丁两口子发现苗头时,丁俊仙已有了身孕。
这可不得了,在那年月,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存思倒敢做敢当,拍着胸脯说:“我不回城了,留下来娶俊仙!”
还没正式娶,运动就来了。
不知当年是谁看到了老丁家偷粮又养猪,就向上面举报了,忽然有一天,来了一帮人,把老丁带走了。
他们给老丁的脖颈上挂上了大牌子,一边写着“偷粮贼”,一边写着“养猪犯”,组织群众批斗,日日批,夜夜批,今天批,明天批,没完没了。
当时那群人里有个头头,人称七司令,是批斗老丁的带头人。
丁俊仙让李存思想办法救老丁,李存思没办法可想,便制作了一把弓箭。
方法很简单,把一根粗红柳条弯成弧形,两头拴上尼龙绳做弦,这是弓;找根细红柳条,一头削尖,一头抠槽,就是箭。
在某个批斗老丁的夜晚,李存思暗伏在一个茅草屋的顶上,拉弓搭箭,一箭射中了七司令的一只眼睛。